罪域血脉四字,仿佛一场狂暴的飓风,摧枯拉朽般将孤冷出尘的仙尊,推倒在了泥泞满覆的地面上。
朝晏无声打量着江声,周围冷冽的寒气幽幽拂过,浸透衣袍,冰针似的刺进皮肤,引起一种细密深长的刺痛感。
他的神情冷漠依旧,像是丝毫不受江声的威胁。
然而因为那肮脏血脉一直存在的阴影,此时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阴翳,几乎要覆盖在原本通明宁静的道心上。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朝晏连一句否认的话语都没有,直接承认了。
江声缓缓靠近朝晏,因为坐在烛台的前方,此时他整个人仿佛最浓烈的阴影在朝着对方攀爬,进而倾覆淹没。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很重要吗?”
他把玩着朝晏的手,看着自己粗糙麦色的大手在那冷玉似的皮肤上落下微紫的痕迹,骨子里暴虐的占有欲被填补了些许。
“师尊,现在重要的是你怎么选择?”
江声将那只手覆在侧脸上,神情散漫而又乖戾,宛如嗜血残忍的掠食者褪去表面虚伪做假的面具,露出本性的狰狞。
“拒绝我,你会身败名裂,会被宗主逐出道元剑宗。纵使如此,道元剑宗也会受你连累。”
“三千道门会怀疑宗主,甚至怀疑你的师尊,我的师祖,是不是故意包庇你这个罪域后人?”
“天衍真人不再是道元剑宗的荣耀,而是耻辱,千年万年也无法消去的耻辱。宗门中人也会因为你,被其他修士看轻,被肆意欺凌。”
江声视线沉沉地盯着朝晏,将唇落在他的掌心,触感微凉,像是一朵覆满了霜雪的白蔷薇。
对方的手指一动,却没有抽离,显然是在动摇犹豫。
江声眸光微暗,炙热的呼吸游走在朝晏的掌心,唇瓣摩挲着那些薄茧。
“师尊,师祖待你应该很好吧,还有宗主师伯。”
“我看得出来,他把你当成亲兄弟,你是师祖的骄傲,也是师伯的骄傲,你不会让他们失望,也不会让我失望,是吗?”
朝晏以前就觉得江声看他的目光,有种图谋不轨的刺意。
习惯以后,他以为小徒弟天生就是那样满身攻击性,才会连眼神都如此锋利幽深。
此时此刻,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声就是狼子野心,想要对他行那等污秽肮脏之事。
“只要杀了你,让你没有开口的机会,你方才说的那些,就不会发生。”
江声闻言笑了一下,温热的呼吸沿着朝晏的脖颈流转,最后缭绕在耳畔。
“可是我既没有滥杀无辜,也没有背叛师门,师尊不能以清理门户的名义杀我。”
他的唇蹭过朝晏白皙的耳垂,低哑的声音勾缠着,在点火。
“所以师尊,你是以罪域后人的身份杀我吗?”
此话一出,朝晏心中的阴翳仿佛一片死寂无边的黑暗,连视线都被侵袭,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他压抑着近乎躁动暴乱的阴郁情绪,有些凶狠地掐住对方的下巴,声音阴鸷冰冷,让人毛骨悚。
“孽徒,我是你的师尊。天地君亲师,我与你父母一样,都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对我有这样的心思?”
江声哪受得了朝晏这副模样,怒意让那双眼睛格外潋滟生动,似涟漪急乱的秋水。
“师尊,你也说了,天地君亲师。我娘说的,我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想要什么好东西,只能豁出命去抢。”
“亲在师之前,我当然要听我娘的,我想要师尊,那就要抢到手里。”
朝晏不知道这话是江声临时编的,他看着眼前病态偏执的青年,突然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江声十九岁的时候便跟着他,六年来,他似乎只教过这个青年如何修道变强。
因为江声的天才横溢,因为江声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那些世人皆知的道理,他忘了教给对方。
一瞬间,朝晏被沉重而又压抑的后悔淹没,心中只剩下自责与悔恨。
他松开江声,在寒气环绕中低低出声道:“江声,这六年来,你在天衍峰上一叶障目,才会对为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三千道门中青年才俊甚多,还有那些出尘脱俗的仙子。等出宗门,见到天地之大,你就会明白天衍峰上的一切不过尔尔,包括为师。”
“以你的天赋,想要谁,为师都可以帮你成就好事,让你与那人结为道侣。”
“今夜的事,为师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江声从这番话中听出了怜惜,也听出了爱护,他有些疑惑朝晏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师尊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在梦里都是怎样肖想你的。”
江声微微歪头看他,修长烫热的麦色大手仿佛一条蛇拨弄着朝晏身上的紫衫,散漫的动作看起来邪性而又欲气满满。
“师尊看过《天阳图》吗?应该没有吧,师尊道心清净,怎么会看这种脏污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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