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的设计格局,一应走山野天然,清贫落拓的路子,因此,云山胜地虽是用来宴请雅集之所,但却也只是一弯茅檐清厦而已,不过云楼两边四周,却用竹蔑枯枝,搭了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布置安陈的竹篱爬架。
因值春暮,爬架上百花垂挂,说不上名来的各色山野之花,正随清风招摇摆动,一路行来,看多了富贵已极的牡丹,蓦地看到这样成架成篱的野花,顿觉让人生趣盎然,等跨进半旧不堪的柴扉院门,一面树腾缠绕长成的花墙,又将庭院中的景像一应挡住,在远处时,隔着花篱园圃,能看到的公孙十七娘等众舞伎起舞的曼妙身姿,行到近前,到反而看不到了。
绕过花墙,庭院格局,这才整个展露在众人眼前,两侧是竹架抄手游廊,如双臂环拱,正当中的庭院,与平常不同,无什么甬道侧道,整个呈浅浅的漏斗状,微微向下凹陷,高高低低处,散落着数块形状不一,多是一两丈见方大小,并且完整平滑,打磨得如镜般的大青石板,青石间,又堆叠以的卵山石相铺连,其中水草山花杂而不乱,几股地下溪流,从中奔涌出来,缓缓的从青石上流淌而过……
公孙十七娘等众舞伎,便正是踏在青石板上,赤脚踩着水,凌波而舞,只她们身上,穿的皆是薄纱轻衣,隔远时,有花圃挡着,还未曾发觉,这行到近前,才见舞伎下身皆衣裙半湿,薄薄的轻纱,半遮半掩的紧贴在各娇臀玉腿上,似遮还露间,又配着溪花流水,只让人浮想连翩不已。
这样的淫‖靡‖艳‖景,实则将情‖色二字,展露到了极露,但是俗是雅,也端看各人心性,安平帝身为天下至尊,晋王身为一等的亲王,男女风‖月上的花样,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他们没见过的,加之云山胜地的舞台设计天然如此,是以两人看在眼里,只觉平常,到是众侍卫里,有的只看了一眼,便忙扭头避开视线。
卫东阳原先离席前,看着也不觉有什么,可出去绕了半圈回来再看,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尴尬了,那尴尬里,还夹了些许莫名的懊恼,下意识的,卫东阳便又侧过首去瞧徐婉,等见徐婉神色平常,看着公孙十七娘众人的目光也淡淡的,卫东阳正想松口气,然而一口气舒到喉咙,还没吐出嘴,卫东阳心里蓦地一下子,生出股愤然来。
……一个未出阁女孩儿家,看到这样的场面,不脸红生气就算了,居然还一脸的习以为常,这是什么意思?!……
倏地想起徐婉说过,她常去青楼书肆给那些娘子花魁梳头的话来,卫东阳脑中愤然不虞的想法,一下子断了片,以前未曾多想的东西,眨眼便在脑海翻出无数的画面来,这一下,卫东阳顾不上尴尬懊恼了,心口上反而像是梗了块石头。
……他那日出门,是把脑子忘在府里了吧!不然,听了那样的话,他开口问的,居然是梳头能到挣几个钱?!他居然只问了梳头能挣到几个钱!!!
卫东阳顿时,开始后悔气恨起自己那日的反应来,不说卫东阳,不过眨眼几息间,心似九肠,曲回百转,到是徐婉自进得云山胜地,撞着水溪石台上的景像,恍然的心绪倒蓦地回拢了些,看卫东阳不时拿目光瞧她,眼中神色‖欲言又止,好像有话想问她,徐婉心下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卫东阳何事,眼角余光却瞥见庭院中水台上,压着琵琶的公孙十七娘脚下舞步蓦地乱了拍子。
电光火石间,徐婉心念一动,右肩无意识的微微抽了下,瞬间并手成掌,就要出手,然而就在将要掌挥出去的那一刹那,徐婉迟疑了……就是这片刻的间犹豫,半抱着琵琶与一紫衣舞伎对舞的公孙十七娘,已一掌将紫衣舞伎,拍得凌空飞跌出去,抽出琵琶中隐藏的寒霜宝剑,人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射飞刺向安平帝。
公孙十七娘咫尺之间,猝不及防突然发难,选的时机着实再巧不过,本来之前的一路上,都是晋王在前引路,卫东阳杨振一左一右跟随,众侍卫持剑,大家将安平帝,团团在中间护驾,但因刚才进园时,安平帝一句话,晋王心中有了计较,不敢再托大,进了游廊后,便自发退到了后头,让安平帝走了最前面,自己占了卫东阳的位置,与杨振一起,落后两步随侍在后。
安平帝最前,晋王杨振在后,紧跟是卫东阳、徐婉,最后才是护驾的侍卫,而正席上,本你推我攘的闹着李丹谢玉,江牧石岳一班公子哥儿,看到安平帝如天上落下来的一样,突兀走进庭院来,虽都慌忙整衣,起身离席,要赶着下来行礼请安,但却还间隔得尚远。
眼见公孙十七娘手中的利剑,就要刺进安平帝的颈项,晋王和杨振同时前扑,去替安平帝挡剑,卫东阳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瞬间挥着折扇,欺身上前,徒手去接公孙十七娘的剑招。
公孙十七娘凌空飞身这一刺,与徐家棍法的第一招紫气东来,有些异曲同工,但比起徐婉已将练到臻化境的招式,公孙十七娘功夫就差了些。
卫东阳被徐婉喂了几个月的招,接紫气东来,已经驾轻就熟,按理要接下公孙十七娘的袭击,并不太难,可惜卫东阳虽则跋扈,但毕竟是富贵公子,从无与人对敌的经验,出手时下意识的就留了余力,而公孙十七娘手中的短剑,名为鱼肠,摧金断玉,削铁如泥,卫东阳挥出去的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