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四十章
姜从烟现在很难受,前所未有的难受。
她被乌达鞮侯掳上马,整个人横在马背上,脸朝下,像挂着的一个麻袋,被奔驰的骏马不断撞击着腰腹,五脏六腑都快撞碎了,险些连呼吸都不能。
她想吐,又吐不出来。
绿色的树影飞快往后倒去,发髻早散落下来,长发凌乱,冷风呼呼地刮过,割得她脸生疼,时不时还有杂草和树叶划过脸颊。
极致的速度中,这些柔软的杂草也变成了锋利的刀刃,姜从因似乎都能感觉到脸上那些细碎的伤口在不断往外渗血。
但她现在顾不上这些疼痛,她只有一个念头一一怎么才能活下去?
乌达鞮侯选择挟持她而不是直接要她的性命,恐怕是想以她为筹码威胁拓跋骁。
不说拓跋骁会不会为了自己向乌达鞮侯妥协,就算拓跋骁真的愿意,以乌达鞮侯的狡诈程度真的会放过自己吗?马背颠簸得实在太厉害,一拳又一拳打在她身上,姜从因浑身难受至极,思绪都被晃得不太清晰,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她那些小聪明根本派不上用场,就算她愿意抛下气节暂且向乌达鞮侯投降,以现在这般紧迫的情形,她恐怕还没来得及开口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小命了。姜从烟感到深深的后悔,后悔自己的自以为是和傲慢。她从后世而来,知道历史的走向,这是她的优势,在此之前,她也确实利用先觉知识做了不少事。然而,正是这种长期以来的正向反馈让她失了警惕。历史上,乌达鞮侯又与拓跋骁交战两次,皆败,其中一次就在永安十五年四月。
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觉得这一次乌达鞮侯会败在拓跋骁手里,所以,她失了防备。
如果她当时让旅贲卫和张铮他们披甲骑马严阵以待,乌达鞮侯不会那么容易冲破他们的防守。
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既然她想改变历史,又怎能奢求今后的胜败都按史书所写那样发展。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人不是不可以犯错,但这一次的错误太大,直接将她推到了悬崖上,稍有意外便会粉身碎骨。
姜从瑚只感觉脑袋越来越昏沉,趁着自己还有一点力气,她艰难地抬起手,小心翼翼摸索到发间,取下唯一一支还没掉落的发簪藏到了袖子里。
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不知他们奔逃了多久,也不知逃出了多远,树影都在阳光下拉长了许多,似乎快黄昏了,姜从烟才隐约听到匈奴骑兵的声音。
“二王子,西南方向有鲜卑骑兵围堵。”
“二王子,北面也有鲜卑人在靠近。”
不用下属禀告,乌达鞮侯也感觉到了远处的震动。他眯起眼,抬头看了眼半空中的爱鹰,它盘旋了一会儿,正在朝西飞去。
“不用管,全速朝西前进。”
西面是黄河,只要渡过黄河,拓跋骁就奈何不了他了。拓跋骁一路急追,很快就追上了张铮他们。拓跋骁只看了张铮和谢绍一眼,没跟他们浪费口舌,紧紧咬住了乌达鞮侯的队伍。
乌达鞮侯征战多年经验丰富,逃跑手段层出不穷,跟先前一样,他还是在地势异常狭窄的位置留下亲卫阻拦他们。
尽管很快将人解决,还是耽搁了时间,以至于众人没办法完全截住他。
然而随着乌达鞮侯奔逃越久,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抵抗的力量越来越弱,拓跋骁终于在黄河边上追上了对方。这是一个野渡口,很小,只有几条船,大概是乌达鞮侯给自己准备的退路,然而最靠近渡口的位置已经被苏里带着鲜卑骑兵占领了。
河水滔滔,岸边的杂草苇丛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浓厚的云层积在半空中随时要倾下来,风声萧萧,甲士林立,整个场面宛如一幅狂乱的泼墨画。
乌达鞮侯被围困在了渡口处,身边仅剩了不到两百亲卫。
苏里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乌达鞮侯是匈奴最勇猛的悍将,要是今天能杀了他,鲜卑骑兵在草原上就再也没有对手了,他们甚至能把匈奴王庭也打下来。
苏里迫不及待想杀上去,可阿隆却死死拉着他。“乌达鞮侯手里有汉人公主,没有王的命令,你不能轻易动手。”
作为王的亲随,王这些口子是怎么对待汉人公主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苏里不能理解,转过头,“不过一个汉人公主,没了重新娶一个就是,这可是乌达鞮侯,杀了他,我们鲜卑人在草原上就再也没有对手了。”
“想想四年前乌达鞮侯打到王庭时,我们死了多少少人,被抢了多少牛……
阿隆不敢猜王会怎么做,反正王没下令进攻他就要阻止苏里将军。
苏里被他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乌达鞮侯发现自己被围住后脸色先是阴沉了瞬,然后又朝拓跋骁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拓跋骁,你看看我手里的人是谁。”
姜从瑚被他抓着后背的衣领提了起来,她此时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他把自己当个提线木偶一样摆弄,仅仅是呼吸她胸腹都疼得厉害,视线也变得模糊,只隐约瞧见对面一个骑在马上的高大身影。
“你千辛万苦去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