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悟得苦中之乐,方可出尘正果……施主这些银两,于贫僧而言,非但毫无所用,且无异于是戕害心性之毒药……”
徐恪无奈之下,只得给圆仁找了一家客栈,让他先休息两日,待脚伤尽愈之后再行北上。他将店掌柜叫来,又学那书仙昔日的敲诈法门,暗地取出那块黑铁狮牌,着实恫吓了一番,只是说圆仁乃当世的高僧,令掌柜好生照管云云。不过,徐恪已然是
今非昔比,如今的徐百户可是“如假包换”的一位朝廷命官。他吩咐完毕,便从背囊中取出了五两的碎银交给掌柜,但那店掌柜听闻徐恪乃是青衣卫的上官,如何还敢要他的银两。徐恪见对方始终是“坚辞不受”,便也乐得“成人之美”……
徐恪心中念着钦差的行辕,便也不愿耽搁,与圆仁叮嘱了几声之后,便离了客栈,骑上马,出了许昌城往南奔行……
那圆仁法师,却只是在客栈中休息了一日,次日天明之后,他见自己双脚已无大碍,便即启程北上。
这之后,他又历经千辛万苦,用双脚蹒跚而行,直走了一月有余,方才到了长安。待圆仁寻到青龙寺中,那寺里的长老义真大师却早已是等候多时了。圆仁上前参拜,见那义真大师一派慈眉善目,正是三年前在梦中与自己相见的那位老和尚。
之后,圆仁便寓居青龙寺中,拜义真为师,向他修习显密二教之法。直至十二年后,义真大师圆寂,圆仁方才携卷东渡,回到桑国,将显密教法广传桑国全境。圆仁也因之成为一代宗师、得道高僧……
这圆仁的经历暂且不表,再说这徐恪,自打马出了许昌南城门之后,蓦地想起那祝管家所说的“人市”之事。他便一路打听,一路寻找,只骑行了半刻,那传言中的“人市”便已在自己的眼前……
徐恪牵着马走进这“人市”之中,人还没进
便已远远地闻到一股腥骚霉烂的味道。徐恪不由紧紧地蹙了眉,只见里面污七八糟,堆满了一些破席子、破木板、破棉毡之类,上面横七竖八躺着的,尽是些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之人,大多均是从周围这十里八乡逃难而来的灾民。所谓的“人市”不过就是四面用矮土墙、碎石块围砌而成的一个空场,依着矮墙边用木杆子和破布搭建着一些窝棚,里面也躺满了灾民,这些难民衣不蔽体,僵直地躺在那里,浑身散发着臭味,也不知是死是活……
许昌府的这一处方圆几百丈宽的“人市”中,如今黑压压地躺满了几百个逃难而来的灾民,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死亡与腐臭的气息。有些个尚能走动的灾民,用几块碎石架起了一口破锅在那里烧煮,也不知锅子里煮的是什么“食物”,只过了一会儿,有人便急不可耐地从锅子里拿出了一团黑乎乎的物事在那里狂啃。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都是捂着鼻子,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徐恪走至这“人市”的中间,只见拢共搭着四排长长的案板,每一排案板的后面,都站着一个一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徐恪再看这案板之上,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长短尖刀,有大的锯骨砍刀,短的牛耳尖刀,小的剔骨细刀……各种尖刀一应俱全。在最中央的一排案板上,尖刀之旁还摆着一堆红肉……
这时,早有一个尖嘴
秃顶的人牙子赶到了徐恪的身前,堆着笑脸问道:“这位公子爷,是头一遭来人市吧?”
所谓“人牙子”便如那些“房牙子”“船牙子”一般,干的都是中间人的买卖。这些人牙子日日都在“人市”里转悠,遇到“好货”,便低价买入,高价沽给城里的那些个富户。如今这个秃顶的人牙子见徐恪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而来,以为这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必是想来买一个丫鬟妾侍,便急忙过来招呼。
“这案板上堆放的,都是些什么肉?”徐恪皱眉问道。
“都是些‘鸡肉’啊!”那人牙子回道。
“鸡肉?……哪有这般猩红似血的‘鸡肉’?!”徐恪又问道。
“公子爷真的不知道……这人市中的‘鸡肉’便是……‘那个肉’吗?”那秃顶男子笑着回应道。
“当真连‘那种肉’也卖?!”徐恪惊问道。他心中如一道冰霜划过,先前虽已有种种怀疑,但此际真对着那一堆活生生兀自还滴着血的红肉,一时间仍然是心里愤懑、万般难受……
“咳!……不是‘那种肉’,难道还真的是鸡肉啊!要买鸡肉,许昌城的菜市里有。现如今,一两鸡肉已然卖到了十六文钱!要买一只整鸡回去煲汤,怕是得一两银子朝外了。哪有这里的‘鸡肉’便宜,只需四文钱一两,到了酉时尾市,还能打个折,两个铜板就够了……”那秃顶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
这……这些肉都是哪儿来的?那四个屠户竟敢公然屠宰么?”徐恪不由得怒问道。
“这倒不是!……犯法的事,他们也不敢的……那四个屠户原先都是许昌城里杀猪的。不过眼下这灾荒年月,哪里还有活猪给他们屠宰啊?……倒是有许多将死之人,眼看着自己也快饿死了,便宁愿将自己的身子卖给了屠户,换点钱也好让家里的老小苟活一阵啊……”那秃顶男子说起这些凄惨无奈之事,忍不住声调也变得有些恻然。顿了一顿,他又道:
“我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