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帝上了年纪,又信了佛学,将国事摊给太子和周丞相后,人也温和许多。他接过皇后递来的酒杯,饮了半杯后,笑着看向左手边第三排中间的位置。
“斐爱卿,当初若非你慧眼识珠,承赫也无法回到京城,这第一杯酒,便让太子敬你吧。”
当初带李承赫回京的斐大人,如今已是吏部侍郎,官拜正三品。
他的官名显达,与太子在朝中逐渐掌权,脱不了关系。
所有人都将他列为的坚定的太子党,可只有斐侍郎自己清楚,他和太子的关系,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好。
“怎能让太子为微臣敬酒。”
斐侍郎起身,穿着那紫色绣团鹤的三品官服,行到李承赫面前,笑着举杯。
“微臣先敬太子。”
谢绾打量着他。
三品重臣,在扬州城一跺脚整个扬州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在这千秋宴上,却只能坐在第三排。
当年,是他将李承赫带入京城的。
当年,也是他将抄家的圣旨……带到扬州的。
“斐大人客气了,这杯酒,孤敬您。”
李承赫抬袖,一饮而尽。
杯酒三巡。
谢绾还要再倒时,隐忍了许久的皇后却突然开口。
“本宫这里还有两壶好酒,素心,你去给太子爷和斐大人奉上。”
谢绾笑了。
原来皇后是给自己的亲儿子备着呢。
她冷眼瞧着那素心从旁边的托盘上,看似随意地拎起了一个酒壶。
正是那做了标记的双头鸳鸯壶。
然后走到太子面前,将太子的酒杯斟满。
又不动声色地按了按那鸳鸯壶的壶头,将另一杯端到斐侍郎面前。
谢绾挑眉。
这还带机关呢?
一杯有毒,一杯无毒……
倒完了酒,素心眸光闪烁。
“这是后宫里窖藏的珍品,娘娘也就今日舍得开一瓶,请太子爷和侍郎大人赏脸。”
李承赫盯着那澄黄色的、散着酒香的液体,眸光微眯。
斐侍郎一马当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承赫笑了笑,抬起袖子,也在谢绾和素心灼灼的眼神中举杯饮尽。
而后亮了亮空杯。
缓缓放下。
下一刻,素心脚下一滑,手中的酒壶砸出去,酒水洒了李承赫一身。
她面色煞白,急忙上前去搀扶李承赫,“太子息怒!”
李承赫起身,身形有些不稳,撑着桌面,面色不虞。
主位上的凌皇后见状,眼底暗芒一闪,斥道:“伺候多年的老人了,竟还能干出这种蠢事!滚回去反思去!”
“来人,扶太子更衣……”
“不必——”
李承赫似有所察,推开那些过来搭手的宫婢,指着谢绾,“你来扶孤。”
他长眸中,带着些莫名的神色,眸光深晦不堪读。
谢绾脚下一顿。
她热闹还没看够呢,待会儿这殿里……
都怪皇后,也不知道多忍耐一会,一上来就出招。
心下不虞,却只能依言顺从,扶住他的手臂,搀着他往偏殿走去。
一路前行,谢绾能感觉到他的步履越来越沉重,两人身体挨得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烫,灼热的呼吸萦绕在她耳边,让她心跳加快。
终于撑到偏殿后,谢绾才松了口气。
……
偏殿内。
寿月公公和太子府来的宫人都不在。
有两个早已等候在的娇美的女婢,笑着过来搀扶李承赫。
看着娇美,力气却极大,一把推开谢绾后,抢着住李承赫的胳膊,对他吹气,媚眼如丝。
“殿下,奴婢扶您去换衣……”
李承赫此时已有些浑噩了。
脚下不稳,身形摇晃,眼前迷蒙,任由那两个宫女将他搀进内殿。
……
谢绾没跟进去。
她坐在刚才李承赫坐过的那把椅子上,看着殿外那株茵茵碧色的梧桐树,神色有些迷茫。
原来,皇后下的是春药。
看太子后院闲置,看太子妃久久不孕,便用了这个法子吗?
也对,她们母子不睦,不能强逼,只能迂回……
听着内殿悉悉索索的动静,她只觉心乱如麻。
若是从前,有人敢对李承赫使出这种下药的招数,她能拎着长枪冲过去,将那满门上下揍得鼻青脸肿。
可如今,即便知道那酒里是毒非药,她也能淡然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一饮而尽。
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这儿,等待着待会儿内殿会发生的事……
殿内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歇。
谢绾不止怎的,心中蓦地一痛,眼眶渐渐发红。
有一种无端的、蓬勃的怒意,涌进她的头颅,让她理智全失。
她骤然起身,冲进内殿,猛地撩开那帘子——
接着,愣住。
李承赫已换了一身衣衫。
长发也已盘好。
端然坐在那椅子上,眸光冷厉。
刚才的虚浮和脱力消失殆尽。
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