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61年春夏之交的一个上午,李宜忠抱着个臂子,象坨屎蹲一面坡上,前面是一大群男女老幼抡着自家石刀剁笤子,遇到长得稍好的,赶忙掐下来,这是春荒季节的全家蔬菜,一根小丰收吸透,太阳半死不活翻白眼,死鱼一样,他拍拍手,站起来,在心里骂一句,“狗日的,长得就是好看!你说你长跟他妈一朵桃花似的,有什么用?跟木瓜在一起,他不能,他不会,真是他妈暴残天物!”,象舔屎的狗,在林兰香身后绕两圈,终于鼓不住了,“二大娘,我问你一句实话:二大爷跑哪儿去了?真是个人才,我小瞧他了,他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从东南小鱼捞河工上溜号了,之前和你透露过什么没?”
“没有!”
“我不信的,你以为我会相信!”
“人是从河工上跑的,又不是从家里?”
“你不哭不闹也不找,甚至都没问过我,好象成竹在胸,你们是不是之前,达成某种共识?这天灾人祸的,要是有什么事,你怎么办?”
“李队长,这事不劳你操心,李建木走了,混了,不还有我和她哥在吗?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如果建木真不在了,她另外招夫,天无绝人之路!”陈兰英挥起菜刀,笤子碎碎如菜。
“大娘,我知道你俩好得穿了一条裤子,你顾得过来吗?你一大堆孩子!恐怕有心无力吧?我这样问,是有道理的,如果实在困难了,李大会不管,可以当甩手掌柜的,生产队是一定要管的!”
“我怎么看你象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二大娘,两个多月前,你真的生过孩子?并且七天生奇疯,是你家二大爷的吗?他能了,他会了?那真是千年铁树开了花。”
“李宜忠,你一点儿??活不干,专门钻裤裆里掏蛆,那地方味就那么好闻?你这破队长屁股还没捂热,尽琢磨这些事!”刘长根不是善茬,“你这队长名头名不正,言不顺,要不是贾云龙护着你,你都下去十八回了!”
“刘长根,二土匪,这就迫不及待蹦出来,我可为你专门为你钉制十八双小鞋,等我腾出功夫来,咱单练。”他在刘长根腚上跺一下,“滚犊子,没你事!二大娘,你说我该怎么处罚你?木瓜咋就突然开窍了,这位兄弟残忍呀,来世上走一遭,居然不官宣一下,走得太快,七天整,恐怕连名字也没混下,二大娘会不会是假的?弄个狸猫啥的来充数,也扔小鬼庙那儿了?情理上说得通,三老爹给起名的‘木瓜’也不准呀?小老弟不该呀,也该让我们看看他象谁?是不是其他人帮忙的!”
林兰香支持不住了,丢了刀,一屁股坐地上,无声哭了。
“李宜忠,你还是不是人?兰香,起来,听喇喇蛄叫,还不种庄稼了?李宜忠,你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不是每个女人为了口吃的,就把那个地方给你,你要再喷粪,我就带她去家,这糟心的活不能干了!”陈兰英将手巾递给她,“他就是一头牲口,李宜忠,我还告诉你:只要你二大爷还在,今后不仅她会有儿子,而且还不止一个,这不是独门绝学,你会的,别人也会!”这话掷地有声。
李建玉佩服嫂子,李宜忠二大爷不仅没有死,并且于1964年夏完好无损回来了,运贱的人,命长,我就是他们存活下来的长子,成了他们的克星。
李建玉是挂上水,心摇摇晃晃,在虚里走上一遭,水还没滴完,他睡着了,不是死去。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许多往事,象沉沙在心中泛起,此消彼长,轮番切换,是非成败转头空,一切都是他们浮云,得到和失去的,都没有意义了,日暮西山的颓势,早已经显现,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贾云龙把脑袋削尖,终于如愿以偿了,又能怎样,一把年纪,能有何作为?还活跃得象个人物。
胡沁芳一向沉寂的屋内,突然热闹起来,随着杨瞎子到来,象慢慢上涨的水,因膨胀流顶,象溢出来。
“老姐姐,这些年过去了,你依然那么肉,它让我爱不释手!多少年,一直莹绕在老瞎子心里,痴志不渝,我愿意终生追随你!”杨安东把胡沁芳肉肉的手,拉在胸口抚摸,“多少年了,还这老味,如阴魂趋之不散!”
“庞泽,看看你杨叔,就跟小孩子吃奶不够!摸出事来,我怕你承担不起!”
庞泽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很高大很英俊,脸孔很白,戴着一幅宽边眼镜,显得儒雅,庞泽的手被同样年纪朱淑珍一刻不松拉送着,“杨叔,你对胡姐还一往情深?”
“废话,那是多少年感情?岂是岁月可磨平的?”
“小庞也在,老杨,你就说说对方情况!”
“对方姓水,老少几辈子经营骆驼镇盐、布匹、酒水大踪生意,离我家不远,抬脚就到,到了他儿子这辈子,就成架丝秧,也就是个名,虽二十多岁,家境殷实,你们看这棋怎么下?”
“不管出任何纰漏,不能给老杨带来任何不利,是搲一瓢就走,还是栽萝卜?”
“这种人家是铁公鸡上山还是憨厚待人?”朱淑珍问。
“姓铁,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
“我看就好好谋划一番,宰他一刀,算是为民除害,先淑珍装作没看中,然后用直钩垂钓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