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去,吴建忠,马上要下班了,你要找不到:你可以问:八角楼司法处!”
“你……我……?好!姓范的,你不想好好过,大家今天就来个鱼死网破!”吴建忠象陀螺在地上旋转,他看到一把铣,忙奔过去,抓起铣就抡起来。
“放下!放下!别目中无人,今天你来到这儿了,得守这儿规矩,你现在就算能把她从这儿弄走,她心在你那儿吗?这么多年,她一直不回去,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你给不了他回去的条件,兄弟,都在外面混,我也不偏袒谁,你们不在一起好些年了吧?这样,如果她愿意回去,你们立马走,如果不愿意,也拿出个可行方案,我看最终还是要走法律程序!”
“你是说离婚?不!我不会同意的!”
“兄弟,你是法盲吗?愿赌服输,麻将桌上的道理,你比我懂,既然输了,就要认,三年不在一起,自动判离,你们分开不止三年了吧?至于最终结局如何?听法律的,放心,不出十日,有传票,是合是离,听她的,听法律的,别再做那种害人不利己的事了,现如今是法治社会!”
“范青萍,我再问一句,三个孩子你都不要了?”男人反倒比妇人更絮叨。
“我出来之前,早就想好了一切!吴建忠,我给过你机会,那些年我吞菜喝汤,到麻将场哭过求过你,可你……”往事不堪回首,泪水落在脸上,“要断就断个干净,我不会躲更不会藏,我要净身出户,三个孩子所有一切,我都不要了,你回去吧,十天之内解决!”
“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是不是?”他居然要脱鞋打人,这是习惯动作,男人蠢得好笑。
“吴建忠,你给我别动!识相的话,赶紧走,我侄子就在南屋里睡觉,他脾气不好,一米八几大个,回头要将他吵醒了,犯起浑来,我按不住,把你扔出这院子,我可管不着,小范,就这样:让他自己掂量!我还有菜没摘,我去忙了!”这种混球,只有蛮力才能解决,胡沁芳老江湖,手段有的是。
“谢谢你,胡姐!”
“好!算你狠,十天没有说法,我会再来!”吴建忠跟个夹尾巴狗似,灰溜溜把铣扔地上。
“高!胡姐这一招:叫空城计!”施仁德走出来,身后是一脸褶子的一片萍,老得如狗尾草,都长了圈。
“你叫我‘胡姐’,我比你大?你妈才叫我‘胡姐’呢!”
“天下皆‘胡姐’,黑大个有日子没来了,听说发了,裂裂巴巴!”
“跑了江湖,在江湖,几句是真几句是假?你自己琢磨吧,一片萍不知道?”
“比往天阔绰些,也不是只认一片红了,旁人他也……”徐翠萍居然娇羞象个小姑娘,脸红人拧捏。
“哟,哟哟,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了?老成小姑娘了,还懂得娇羞了,我反而看不懂了,那个雨夜吧,春霄一刻值千金,啧,啧啧,你可一直不说他好的!”
“人是会变的嘛,他也变了,只不过,来这儿少了!”
“烧香不用进庙门了!”
一时语断,唯晚起的风,劲道正雄。
茶花开败,不曾引人注意,枯死的老叶,被密集簇生的枝杆抖到地上,它在墒沟两家地交界的地方,秋冷秋寒,在须臾之间切换,岁月催老人,更催死人,在床上已经抽气不来的李精树,说不出话来,喉咙象鸡嗉子蠕动,那硬硬的响痰,象开关上下滑动,并制造出响音来,不用说:李精树正在经历生死决别,大限之日已经到了,寿终要正寝,他和他的儿孙们聚齐在李建良家,傍晚的太阳实在难坠,就那么吊着,戴着黎黄色老花镜的朱少臣拔了针水,推推眼镜,“把门开开吧,他就要走了!”
“哇啦”一声,李精树大女儿就恸哭起来,这一声,憋了好几天,她是能忍自抠的人,岁月艰难,她早早死了丈夫,拉扯一个儿子,年过30岁,还没有讨下媳妇,人忠厚到不会骗人,连句诓语都没有,老话害了一代人:忠厚传家远!她何尝不是哭自己悲催?鼻炎几十年,靠一个字渡过来:扛,烂眼梢几十年,不用问医,不拿药,这些不会危机生命的小病,伴她走进坟墓。
李建松夫妇,象做戏法,干嚎两声。
李建良枯坐在那里,任由泪水落下,倒是肖梅哭得伤心,小普的死,一直撕扯他的心,过往经历,怎能不哭?眼下李子凯还躺在襁褓里,哇哇待哺。
这边的动静,触及到李精妙,他在屋子来回走动,他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沈氏死了以后,他一直在三个儿子家轮流,一家一个月,从不闲着的他,这一天几乎没干什么事,就在那里静坐,仿佛等待这一天太久了,夕阳惨白,刺人眼疼,那些溜须拍马的风,是一阵猛烈,一阵消停。
李精树死得很痛苦,“呕漏----呕漏----呕---呕----……”大约有一分钟,光呕不漏,节奏是越来越慢,最终头一歪,声嘶力竭,叫了一个字“小---小----……”眼睛象绳勒一样,睁得不能再睁,李建松亲眼目睹这最后时刻,语气执着坚定,“起开!都起开,他看见小普了!祖孙在天国里团聚了!俺大,走吧!”他双手向上,象放飞鸽子,人头一歪,李精树就去了,哭声乍起。
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