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种痘致死,原来并非种痘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出现了一批假痘苗之故。
这消息传回京城,引起了两种反应。
一种是松了一口大气:原来种痘的法子并没有问题,那太好了。当然这里头不乏有些人还心存疑虑的,准备即使重新开始种痘,也要先观望一下再说。
另一种则是抛开了种痘法的问题,开始攻讦定北侯:为何假痘苗会被制出来,又被掺入了真痘苗之中?定北侯不将那收了假痘苗的官员送来京城,却在西北就抄家砍头了,是否是在遮掩什么真相?更有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大肆宣扬那官员其实与西北军中某些将领有所勾结,不然制痘苗之法是如何传出去的?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过一般来说,大家总是会选择与自己利益切身相关的部分来注意,比如说刘之敬,他现在最关心的就不是西北军权是否旁落,而是种痘这件事情,居然还是能成功的吗?
陈燕小声道:“姐姐已经要给柏哥儿种痘了。”曹氏哭得跟死了亲爹一样,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安郡王府里已经开始张罗这件事了,并且为了验证效果,还向外征集天花病人或是病人曾穿用过的衣物。
刘之敬站在廊下发呆。时近五月,吹过来的风都带着暖意。刘家宅子虽然小,墙角也有一棵蔷薇,开着几朵白色的花,那香气仿佛也被日光晒得发酵起来,肆意地散播着。
然而如此的夏日之中,刘之敬却觉得心里有些发凉。他已经至少有二十日不曾再去过种痘处,辞差事的文呈都交上去了,虽然蒋钧一直未曾批复,但人人都知道他其实已经等于是辞了这差事了。然而这个时候,安郡王妃又回来了,又要继续推广种痘了,这,这简直是耍着他玩呢!
“夫君,要不然,要不然……”陈燕要不然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她去求桃华?算了吧,她现在恐怕连桃华的人都见不到。
刘之敬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不由得略有些不耐地道:“罢了,你去煎药吧。”到底他当初怎么就看错了人呢?事事都精明,谁知竟在这上头栽了个跟斗,将山鸡错认成了凤凰。
陈燕黯然低下头,转身去厨房了。她在蒋家这几年,努力学习的书画诗词,到了刘家不知怎么的竟全无丝毫用处,如今天天就是烧火煎药做饭侍疾。这些她在蒋家都没干过,若不是有萱草枸杞帮忙,怕是连顿饭也做不成。从前桃华时常下厨做汤做点心,她还暗暗有些看不上,如今事到临头了才知道,这些事才是有用的。
只是,如今这不会做菜的要日日在厨下忙活,那会做菜的身边不知有多少人伺候,怕是根本十指也不必沾阳春水,又何必要受烟熏火燎呢。
刘之敬并不关心陈燕在想什么,他在廊下烦躁地踱了几步,心里升起个念头来:若不然,再回种痘处去?虽说这举动有些太失骨气,然而他的文呈蒋钧并未批复,说起来也还不算已经离了种痘处,倘若……
“咳咳——”屋子里传出的剧烈咳嗽声打断了刘之敬的念头,他连忙往屋里走:“娘,你醒了?”
刘老太太憔悴了许多。只要人醒着就想咳嗽,开了头就止不住,这样的日子换了是谁也不可能不憔悴。刘之敬一手扶着她,一手替她抚着后背,直到刘老太太咳得撕心裂肺满脸通红,才算勉强停了下来。
刘之敬急忙从旁边盘子里拿了颗甘草枇杷丸给刘老太太含上:“陈氏熬药去了,母亲且先等等。”
刘老太太含着甘草丸,喘了半天的气,觉得喉咙里渐渐有了一丝凉意,这才敢开口说话:“我怎么听见你媳妇说,郡王妃,又回来了,那种痘的事,又成了?”
刘之敬叹了口气:“母亲不要管这些事了,且好生歇着吧。”刘老太太自己泡凉水澡生了一场大病,本来吃了药已经将要转好,偏她怕自己好了儿子就还得回种痘处去,竟把药悄悄停了。
原本停药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若是断断续续用药,不过就是好得慢些。偏刘老太太自己不大注意,前几天半夜醒来见外头下雨,恐怕挂在檐下的咸肉着了水,连夹袄也不披就跑出来收肉,又着了凉。
这旧病未好又添新病,两下一并可就来得重了,郎中再来诊脉就直摇头,说年纪大了不知保养,说不得就要转成肺痨。刘之敬开始还不相信,但刘老太太这次一倒就再没爬起来,却由不得他不信了。
“哎——”刘老太太一脸悔恨,“这都怪娘,当初不该自作主张,咳咳——”这一次咳嗽起来,甘草丸都不管用,还险些卡在喉咙里。
刘之敬连忙给她拍背顺气:“这如何能怪娘呢,娘都是为我好。如今娘只管安心养病,我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就是再回去,想来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刘老太太一边摇头一边想说话,然而咳得又实在说不出来,幸好陈燕端了药过来,一口口喂下去半碗,才算勉强压住了咳嗽,哑着嗓子道:“这,这还如何回去?”她再不知外头的事,也知道这般反复无常是根本不可能的。
“若不然——”刘老太太的眼睛移到陈燕身上,“媳妇啊,还是你回去求求你姐姐吧。郡王妃也来给我诊过脉,实在是病得不成,才拖累了敬儿。”
陈燕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