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家下人大清早的跑来,在侧门等了半天,却只吃了一肚子气回去,少不得要去内宅回话。
鲁侍郎也正准备去上朝呢。因昨夜老夫人说腰腿痛,一家子都没歇好,眼睛底下就带了一片青,听了下人回话,顿时有些暴躁起来:“她倒拿起架子来了!若不是看她医好了太后,仿佛有些个手段,谁会去请她!还说什么医者父母心,竟然请了都不出诊,分明就是铁石心肠!”
鲁夫人因生病的只是婆母而不是亲娘,倒比丈夫更冷静些,先摆手令下人出去,才问丈夫:“她说违了先帝旨意,落了咱们家的口实,又是怎么回事?”
鲁侍郎这才想起来当日自己在文光殿说了什么,噎了一下悻悻道:“不就是那日皇上要封赏她父亲,我略说了句话——那也是阁老的意思,我不过敲个边鼓罢了。”
鲁夫人微微皱眉:“皇上不过是赏个虚衔罢了,又何必阻止呢?”
“你不懂。”鲁侍郎闷闷道,“说是赏蒋锡,谁不知道其实是赏那丫头呢?她是与安郡王一起去治疫的,她都重赏了,安郡王怎么办?他已经是郡王了,是给他升亲王衔呢,还是赏他实职?”
这两样自然是都不行的。鲁夫人便不吭声了。
鲁侍郎平日里在朝中也难免有些烦心事,因妻子在这上头是能听得懂的,不比母亲什么也不知道,因此也愿意跟鲁夫人说几句:“这次安郡王不但无事还立了功,阁老连朱寺丞都外放了,就是不想让安郡王得了理由。你看上回南苑围猎,若不是皇上临时点了个人接替于锐,这金吾卫的指挥使说不定就被他得了去。那可是内宫十二卫!”
鲁夫人想了一想道:“如今安郡王倒是没升,可到底阁老的人也没得着好呀。”
“所以说,阁老初时有些小觑他了。”鲁侍郎压低声音,“我看阁老的意思,原想将他困在京中,所以那崔氏病着,宗人府那边就任着崔家拖延婚期……如今他在京里搅事,只怕阁老又巴不得他回西北去了。到底那边有四川道掐着,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鲁夫人喃喃道:“其实定北侯这些年也没做什么,先帝当年到底又没有立安郡王的意思,如今这是何必呢?难道还能将定北侯的兵都收到阁老手中不成?若是西北有什么事,只怕对京城也没好处吧?”
“就是收不回来,阁老才愁呢。”鲁侍郎摊摊手,“定北侯一家在西北多少年了,父子相传镇守西北,换了别人,难!只是他家握了兵权,皇上终究不安,所以阁老这些年都想着拉拢些武将,手里总要也有兵才成。”
鲁夫人心想:阁老有兵跟皇上有兵可不一样。但她自然知道这话说不得,便只是低头给丈夫整理衣裳。
鲁侍郎正想再说两句,丫鬟急急进来道:“老爷,老夫人腿又疼起来,听说蒋家姑娘请不到,正发脾气呢!”
鲁侍郎顿时头疼起来。自他升了官之后,母亲也是越来越娇气了,但有点小病小痛,就闹得全家不安:“去去,拿了我的帖子,立去请位擅长跌打的太医回来给老夫人诊治!”
鲁府怎么个鸡飞狗跳法,桃华自然管不着,把鲁家人气走了,心情倒觉得舒畅点儿,回去倒头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日上三竿方起来,正在梳洗,蒋柏华一溜类跑进来:“姐姐睡懒觉,羞。”
桃华一把抱起他,捏捏他的胖脸:“你天天都比姐姐起得晚,难得早一次就来羞我,自己才羞呢。”
蒋柏华嘻嘻地笑,扬扬手里的识字卡片:“念书!”
这些天蒋锡已经完全沉浸到那些孤本里去了,于是教蒋柏华识字的事儿又落到桃华身上。姐弟两个正闹着,薄荷拿了封信进来:“姑娘,三七送进来的,说是——郡王府上那个叫十五的过来送的……在外头等着回信呢。”
桃华怔了怔,看着那封薄薄的信,忽然间心在胸膛里跳得又快又急,竟然有点头晕了。她定了定神,才接过信来裁开,里头只有一条纸,纸上也不过十几个字,落在眼里却仿佛在心头重重敲击了几下,敲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薄荷见她脸色发白,不由得急起来:“姑娘,这是怎么了?”顾不得别的,也往信上扫了一眼,却有些看不太懂,“这,这什么意思?”她虽识字不少,但有些太过文绉绉的话却不大通,倒是知道忠心不二的意思,但不二后头加了个色字,又有些拿不准了。
桃华一手按着胸口,觉得眼睛似乎有些发酸,半晌才笑了出来。薄荷见她笑了,脸色也由白转红,这才吁了口气:“姑娘可吓死我了,这到底是说什么啊?”
桃华无暇与她解释,只道:“磨墨。”同样裁下相同大小的一条纸来,提笔写了八个字: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封起来道:“这就是回信。”
这八个字薄荷却是看懂了的。再想想送来的那封信,不禁欣然道:“难道王爷是答应了不成?”如此说来,这不二两个字,一定指的是没有二心了。
桃华这时候才觉得脸上烘烘发热,掩饰地咳了一声道:“送出去吧。跟他说,还是要与爹爹说明方好。”
薄荷拔腿就出去了,这里桃华将那张纸条小心折了,环视四周觉得放到哪里都不好,最终还是装在一个荷包里,珍而重之地放到了枕头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