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闹剧平息得也快。桃华当天就叫了丁牙婆来。宋妈妈正在壮年,青果又是花朵似的年纪,生得又不错,纵不进那风尘地界也值得些身价。母女两个合共作价三十两银子,没几天就找到了买主。却是经过本处的商人,买了去在船上伺候的。
曹氏原还当要卖在本地,知道卖去了船上倒伤心起来,又不好说出口,闷了半日心口就疼起来。若旁的时候必定要熬粥熬药的闹一番,这次自己也知道窗户纸不能捅破,只得悄悄叫人拿了丸药来吃。幸而蒋家就是做药的,倒也方便。
曹氏既不说,桃华也只当不知道,借着宋妈妈的事将府里又收拾了一番,带了薄荷出门去药堂了。
蒋家药堂与别家药铺不同,并无郎中坐堂,只是卖药。这也是因着当年蒋方回在宫中获罪,先帝一怒之下曾说蒋家医术不精,不配行医。虽则只是一句气话,并非明旨,然而皇帝金口玉言,谁知道哪天就会有什么人拿这句话来做文章?蒋老太爷蒋方正为了谨慎起见,不但立刻辞了官,且从此不再为人看诊,并告诫子孙也不得行医。
这事对大房来说倒不算什么。大老爷蒋钧本就视医术为小道,自小就立志读书应考。蒋家出事那年他十九岁,已经中了举人,可谓前途无量,倒巴不得父亲弃了行医,免得再为京中贵人随意驱遣,说起来也是面上无光。
至于庶出的蒋铸,倒是跟着蒋老太爷学过几年医术,然而并不高明,按蒋老太爷的标准,蒋铸天分平平,并不够为人诊脉的资格。蒋铸自己也并不十分在意,蒋老太爷为他娶了一家茶商女为妻,自婚后就借着岳家的人脉行商去了,这几年天南海北地跑,很少回京。
大房尚且如此,直接获罪的二房自然更要谨慎。蒋老太爷将祖传的药堂分给蒋锡之时,就已经定下了不诊脉只卖药的新规矩。
添加成药之事还是桃华的主意。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身体只有六岁,乃是因着李氏病亡,家里一片混乱疏忽了这个有些呆傻的小姑娘,导致她从台阶上摔下来磕到了后脑。虽然请来了本地有名的郎中将人救醒,但其实内里已经换了一个。
李氏生的这个女儿小时候也是聪明伶俐的,只是三岁那年被蒋钧的次女蒋丹华玩耍中推倒,也是磕到后脑,醒来后就呆傻了。故而三年之后桃华穿越过来,郎中都说是上次跌出来的淤血被这一磕反磕散了,对她的清醒视之为凑巧,并没人怀疑有什么不对。
磕散淤血这样的病例早已有之,蒋锡熟读医书自然知晓,何况女儿失而复简直便是上天眷顾,哪里会往别的方向想呢。
蒋锡爱妻新丧,只余一个女儿,自然将心思全移在桃华身上,百般宝爱。桃华前辈子投生在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因着父亲这一支只有她一个女儿,没少被伯父们说是无后、断了香火云云。这辈子居然有个如此宠爱女儿的父亲,虽是半道上来的,却是胜似亲生。如今过了七年,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真正的家了。
药堂离蒋家宅子不远,常来常往的路,桃华也不须叫轿子,只戴了帏帽,就与薄荷两个一路慢慢走了过去。
南边气候好,那路上铺了青石板,并不似北方的土路易起尘土。桃华穿了件家常旧衣,走到药堂侧后小门,先拿布掸子掸净了裤脚和鞋面,这才往里走。
蒋家药堂分了大堂、药库与后堂三处。此刻伙计已经在大堂上卸了门板开门应客,只留个姓宋的账房在后堂,正拿着笔墨出神,见了桃华进来,连忙起身:”大姑娘来了。”
”宋叔只管坐着。”桃华忙摆了摆手。宋账房是药堂里的老人,论起年纪与蒋锡是一辈的,桃华虽是东家姑娘,但在他面前也从不拿大。
”姑娘好几日没来了。听说之前去了庄子上,可是药田有什么事?”当初蒋家二房获罪,不得不削减人员,宋账房本也可离去的。然而他生性淡泊,又喜蒋家待人宽和,索性留了下来。
宋账房算是看着桃华长大的,自她管了药堂的事之后,每五日必来一次的,这次却耽搁了十日才过来,只怕是出了什么事,因此才忙忙地问一句。
”药田并没什么。”桃华只笑笑,”只是父亲出了门,我怕有什么纰漏,才在庄子上多住了几日。”
宋账房这才放心,拿起桌上的纸道:”姑娘来看看,这些日子天气渐热了,我琢磨着那些消暑的药油药茶该再备上些。姑娘叫人种的那芦荟甚好,做出来的药油气味也轻,该多备些。”
宅门里头的姑娘太太们,多数都不爱动,养得身娇肉贵,冬日嫌冷,夏日怕热。然而总有些应酬交际,免不了要出来,冬日还可抱个手炉子,夏日里热起来可就无处躲藏,就有冰也不敢多用,还怕受了寒。
如此一来,那解暑的药油药丸便有了用处。只是药油气味大,抹在身上叫人闻到了也不雅相。因此桃华配了个方子出来,里头主要用薄荷芦荟等物,气味要清淡得多,颇受宅门女眷们欢迎。
”那宋叔就安排吧。”桃华并无异议。宋账房在买卖上头颇有眼光,药堂里何时要备下何种成药,准备多少,大多是由他来拿主意,桃华不过盖个私章好出账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前头大堂中有哭喊声传了过来。薄荷不用桃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