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一双眸子里全是茫然。
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却发现自己的胸口处传来一阵暖流……
鲜红的血流出,落在许见月白皙的手臂上,一白一红,倒是瞧着好像上好的玉和玛瑙。
“澜儿……为什么……”
裴言哑着嗓子,嘴唇微张。
许见月闻此言眉间春水不在,微蹙柳眉,她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粘腻,有一瞬的失神。
脑海里闪过很多年前,自己送裴言上考场时的场景。
“澜儿,你可一定要等我,待我高中,必定八抬大轿来娶你。”
彼时的她满心欢喜,一脸娇俏:“海枯石烂情不变,天涯海角也待你回还。”
可后来,一切就都变了。
许见月的目光沉了沉,须臾之间,她又将那把匕首往前送了送。
“呃——”
裴言闷哼一声,突然伸出手来拽住许见月的手腕,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原谅我……”
许见月一双眸子里刹那间冷意翩飞,她转动匕首,刀刃在裴言的胸腔里刮过层层血肉。
手上温热的触感逐渐消散,裴言在许见月手中断了气。
许见月拔出匕首,喷薄而出的血液溅了她一脸,而裴言也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到死,裴言的眼睛也没闭上。
“主子……”
画春站在一旁,看着手拿匕首,浑身血渍的许见月有些呆愣。
她料到了许见月会和裴言摊牌,可是她没有想到许见月竟然会亲手杀了他。
“我的仇,自然要我亲手来报。”
许见月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啊——”
另一边,张淑贞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裴言和浑身血渍的许见月后,发出了尖叫声。
她这些日子精神总是恍惚,可是她刚刚却亲耳听到了眼前这个女人承认了自己是安澜……
安澜回来了!
她想起明月观里那一件件诡异的事情……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张淑贞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地跪在地上,朝着许见月不停磕头。
许见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将其丢在一边,随后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地看向张淑贞。
“我不会杀你,你被定了秋后问斩,我自然是要看看你被砍头后,尸身被野狗分食的场面。”
说罢以后,她迈着细碎优雅的步子走到张淑贞面前,弯下了腰。
她妩媚一笑,梨涡轻陷:“听说全尸都没有的人,可入不了轮回。”
张淑贞看着她犹如阎罗一般的笑容,心中陷入无限的恐惧之中,她向前扑去,想要抓住许见月的衣裙。
“你这个贱人!我要告发你!你一个妓子凭什么能做太子的女人?你这是欺君之罪!”
不料许见月却退了几步,躲过她的手。
张淑贞抓了个空,下意识地抬头,只看见许见月笑得得意而放肆。
“那就要感谢你的好女儿,给我让了位置呀。”
许见月故意提起裴文惠,这让张淑贞的心中一阵钝痛。
“啊!”
许见月看着眼前已经疯掉的张淑贞,冷笑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牢。
大牢外,霍刀正站在门口等候,却突然间闻到一丝血腥味。
不好!
他猛然回头,正准备往大牢里跑去时,便看见许见月浑身是血,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一缕血迹沾染至她的额前,许见月抬指纨去。
“裴言想劫持我做人质越狱,被我杀了。”
许见月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
霍刀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震撼。
记忆里,许见月总是温温柔柔的,可今天,她这副样子倒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女阎罗……
“是!”
霍刀掩下心中所想,连忙拱手称是。
许见月在李岘心中的地位他很清楚,所以他不会去追究许见月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画春则紧跟在许见月身后,先是为她裹上新的斗篷,随后又扶着她上了马车。
主仆俩一路无言,马车径直驶入东宫内的瑶光殿。
一直到进了屋子,许见月才流露出柔弱来。
她站在屋内,久久怔愣不已。
“画春,我想泡个澡……”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贝齿微咬着下唇,一副受惊的模样。
画春心疼不已,连忙答道:“好,我为主子去准备,待会儿再好好地睡一觉,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许见月点了点头,坐在窗边看向远方,眸子里全是迷离。
一直到画春伺候她洗掉身上的血污,许见月才慢慢回了神:
“画春,我杀了他……”
画春虽内心也震撼不已,可她知道,现在只有自己才能安慰许见月。
于是她伸手抚在许见月的肩头,舒眉笑道:“主子,我们也是凡人,要学会放下,这可是你教我的。”
许见月愣了愣,随后唇畔勾靥出遥不可及的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