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寒赶到御书房时,皇上正坐在桌案之后喝热茶。
余光瞥见沈玉寒,他也未尝抬眼,只是撇了撇茶叶,这才淡淡道:“沈爱卿,今日之事,可是有生朕恶毒气?”
沈玉寒年少便立下大功,皇上对他的态度,向来是比其他朝臣相对亲近一些。
但这般亲近,可不是叫他跟罪臣之女攀扯上关系的。
“微臣不敢。”沈玉寒态度恭敬,语气也听不出半点不耐,“朝臣们说得没错,微臣此事的确处理得不够漂亮。几位大臣对微臣颇有怨言,微臣也很是清楚。下次微臣行事之前,定会仔细思量,不会叫其他人抓住错漏。”
“那你同那方清月,到底有无关系?”这才是皇上最为关注的。
方惜福当初做出那种事情,害得许多官员百姓与将士无辜惨死,已经是触了皇上的逆鳞。
若非方清月与沈秋年定了婚约,沈秋年当时又立了个小功,他会不惜连方清月一并开刀。
如今方清月即便已只剩孤零零一个人,但孤女又如何?
凡是影响大征江山的,都该死。
“当真没有关系。”沈玉寒似是有些无奈道,“您也知道微臣的性子,当时四处征战之时,北狄不是没送过来美人。比方氏美的有不少,比方氏聪明的,亦有不少。但那些女子,无一不成了微臣刀下亡魂。微臣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方氏?”
他垂下眼,不与皇上对视,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虽说皇上对他颇为信任,只是当年方惜福一案疑点还有诸多,即便他已清楚是周世然的手笔,但手中没有掌握全然的证据,他便不可能呈到皇上面前。
到时候掰扯不清,还要叫方清月丢了性命。
此案,他必须要翻,还要翻得漂亮。
为此,先前的忍耐,是必要的。
“爱卿知道便好。”皇上自桌案之后站起来,负手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你年少成名,又独得赏识,京内京外,不少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你。一些出格之事,还是莫要去做。万一损了你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名声,便得不偿失。”
沈玉寒心知皇上这是在敲打他,语气越发恭敬:“微臣知道了。”
“行了,你去吧。”皇上收回视线,淡淡一句,“回到府上之后,好好想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不要叫朕失望。”
待到沈玉寒离开之后,苏公公过来替皇上倒茶。
皇上仍旧负手立于窗前,声音淡淡:“苏公公,你觉得沈玉寒值得相信吗?”
闻言,苏公公脚下一软。
他低下头,半晌才道:“奴才乃是一个阉人,不敢妄议宫中之事。”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了苏公公一眼:“你倒是活得谨慎。”
窗前有落叶飘过,散落一地碎金。皇上神情越发高深莫测,半晌才道:“那就希望沈爱卿能明白朕的苦心吧。”
苏公公低下头,不置一词。
沈玉安一家进宫之事,闹得满城风雨。
一开始还无人知晓朝中发生之事,但很快的,不知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是沈玉寒对罪臣之女心生怜惜,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
沈玉寒因着在督察院中铁面无私,原先名声便不是很好。
是以他居然徇私照顾罪臣之女的消息传出之后,京中不少人对他颇为不满。
“建安王先前在督察院中,装得一副公平正直的模样。我儿不过是街上打马,不小心踩了几个人,他便上告皇上砍了我儿的头。对通敌卖国之人的女儿,却是如此照顾,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先前我生了病,父亲不得已卖假药。被抓之后,他却是根本不讲情面,直接将我父亲关押在牢狱之中。可怜我父亲一把年纪,身体不佳,还要被关在地牢之中。没过两年,便一命呜呼,这都是沈玉寒造的孽。”
……
马车一路赶往王府,路上,沈玉寒便听到不少人的议论之声。
习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那些声音落入他耳中,一字一句,皆是听得清清楚楚。
驰风听闻那些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踩了几个人的那个,将一小女孩直接踏死,被抓之时,仍旧死不悔改。认为贱民之命,他随处可欺。
卖假药的那个,更是害得无数人家中患者病情家加重,不少人不得不投入更多钱财到买药一事当中,如此才可维持家中患者性命。
如今这些人倒是理直气壮说起沈玉寒的不是来了。
偏偏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嘈杂得让驰风恨不得一把火把整个京城都烧了。
“王爷,那些人这般造谣你,需不需要属下出手?”驰风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必管。”沈玉寒语气不变。
他一向秉公执法,有些自认为在他这里遭受了不公待遇的人,自是恨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将他彻底踩进泥里。
这些谣言,压了无用。除非他能重归督察院首尊之位,不然便是白费。
“对了。”似乎是想到什么,沈玉寒又道,“你去告知方清月一声,就说我近日有些乏了,不会再去方家旧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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