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检查半天,才从陆鸣雪的帷帽上蹭下来一点细碎泛绿的粉末。
“这东西味道清淡,一股……锅底灰的味道,看着……”
阿姜一边嘟哝着,一边走到操作台后面,将那一点点粉末放到瓷白小碟上。
陆鸣雪小声唤她名字,见她不答应,便知道她已经屏蔽外界一切声音,沉入自己的世界了。
陆鸣雪动了动脑袋,又动了动胳膊和腿,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便站起来,走到窗边。
窗外街景,侯府的马车还停在路边,宽阔的街道两旁都是商铺,行人穿梭,很是热闹。
却再没看见一个穿着鲜红衣衫的女人。
那个红衣女人为什么会过来叫她“倩儿”?
她原以为是裴行迟派来的,可裴行迟如果想对她下毒,倒是用不着这么麻烦。
陆鸣雪正想着,眸光一闪,看见一个熟人。
镇国公府杜二夫人,杜香兰。
她仍旧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坐在马车里,微微探头出来。
陆鸣雪往马车边看去,是一间成衣铺子。
这间成衣铺开在城南,里面的成衣想必不会很贵。杜香兰如今正得势,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买衣衫?
一个男子从成衣铺子里走出来,展开双臂,走到马车前转了一圈,像是在给杜香兰展示自己身上的银蓝新衣。
杜香兰点点头,侯在马车边上的丫鬟掏出钱袋子,随那男子一同进铺子里付钱去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男子买新衣。
镇国公府如今只有蒙九郎一个男丁在京,这个男子大约是杜香兰娘家的人。
那可奇怪了,若是不重视的娘家人,杜香兰又何必亲自过来给他选衣服。但若是重视的,又怎么会来城南这种地方买?
莫非,这杜香兰是个极其抠门的?
但那日随她来侯府砸场子的四个嬷嬷,衣着都不差,想来对下人大方,对亲人更应该大方才是。
陆鸣雪不免对这男子的身份好奇起来。
只可惜离得太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想了想,找了块丝巾,将自己的脸蒙住,下了楼。
楼下不见宝珠几人,想来莫介一还在盘问,正好方便她行事。
车夫正靠在马车上打盹,陆鸣雪绕过马车,往成衣铺子走过去。
杜香兰的马车还停在铺子门口,她人倒是已经缩回车里。
而那个身着银蓝新衣的男子正笑眯眯地走出铺子,和陆鸣雪擦肩而过。
就在两人即将错身的一瞬间,那男子突然看过来。
陆鸣雪原本就拿余光在瞥他,倒是和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这下方才看清那男子的长相,原来还是个少年人,约莫十六七岁,五官漂亮,眉间却已经有了沟壑,那一双眼睛像是透过大漠风沙看过来,莫名让陆鸣雪心头一紧。
两人错身而过,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多谢姑母,随心很喜欢。”
马车里传来杜香兰冷淡疏离的声音:“喜欢就好。回吧,我也累了。”
果然是杜香兰的娘家人。
只是看杜香兰这态度实在很差,这人难不成是上门打秋风的?
可观他面相,实在看不出是这样的人。
陆鸣雪还在想着,铺子里的掌柜已经迎了上来。
“姑娘想买的什么?”
陆鸣雪回神,问道:“刚刚我看那人身上的一身银蓝色,很是奇特,想问掌柜那是什么布料?”
“姑娘问对了,那布料名唤‘银戈’,在光线之下会呈现出银色、蓝色的交替变换。不过嘛,因为布料硬挺,一向是用作男装,很少有做女装的。”
掌柜将陆鸣雪带到衣架前,那里正放着一件“银戈”制成的锦袍,衣领、袖口都绣上了水波纹,十分精致。
“城南果然是卧虎藏龙,没想到还有这样漂亮的布料,这制衣的手艺,只怕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了。”
被陆鸣雪一捧,掌柜扬起自得的笑脸。
“嘿,姑娘识货!不过姑娘还是有些寡闻了,我们在北城也有分店,只是这银戈锦袍,只有城南有。而且,供货不多,以前啊,是专供镇国公府的。不过后来……唉……”
专供镇国公府?
心念电转,陆鸣雪接话道:“后来,国公府的三个公子都……”
掌柜的痛心疾首:“可不是嘛!可惜了三个大好男儿,国公夫人以往每年都会在我们这儿订十几件这银戈布料制成的锦袍,这三位公子啊,可以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咯。”
“刚刚来买衣服的,也是镇国公府的人?”
掌柜的一愣:“不是吧……诶,你这么一说,刚刚那公子的模样,倒真有些像国公爷。”
见掌柜的呆愣住,陆鸣雪趁机告辞。
门外国公府的马车早已不见踪影,陆鸣雪心中思绪万千,却没个定数。
闷头疾走间,猛地撞上一人。
“姑娘走路不看路的吗?”
这戏谑的声线,陆鸣雪都不消抬头,就知道是卫封寒。
她道了声“抱歉”,又压低声音道:“有裴行迟的人跟着,有事来医馆二楼。”
说完,低着头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