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念没想到,自己在牢里一住就是六个月。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却并没有受到任何优待。
除了不会挨打之外,和别的囚犯一样,每天都从早到晚的劳作。吃冷饭素菜,睡硬板席盖发硬的棉被。
冬天夜里被冻得瑟瑟发抖,她害怕生病了怀孕没法吃药,整夜整夜就眯一两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活动取暖。
她白嫩的双手,到处都长满了冻疮。
最让她难熬的,是时言商把她送进监狱的事实。
如果是常月欣在说谎,那么她消失了半年,时言商会没有任何反应吗?
钟家只有她的爸爸钟振平来看过她一次,还是来警告她的,“念念,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妈妈的身体你也很清楚,她受不了一点刺激,所以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她。”
从小到大,钟振平对她都格外冷漠,除了物质上对她很宽裕,从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宠爱。
有时候,钟念念甚至在想自己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这半年来,唯一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他在她身体里一点点长大,成为融入她骨血里的支柱。
“1803,有人探视。”
钟念念低头看了看身上囚衣上的一串数字,扶着缝纫机站起来。
她跟在警员身后,当看到那个俊逸的熟悉身影,她发现自己除了藏在犄角旮旯里的那点恨意,更多的是思念。
时言商看着玻璃窗口里的女人,皮包骨头,除了肚子像是一个倒扣的碗微微凸起,其他地方没有一点肉感。
她……怎么瘦成这样了?
时言商还没开口,钟念念就先扯着嘴角笑了,“谢谢你来看我,我很好。”
无论何时,在他面前,她都不想表现的太过狼狈。
时言商眉头紧皱,对旁边的警员说,“我是来保释她的,走一下流程吧。”
保释她?
钟念念
看着窗口外填写资料的时言商,心里酸甜苦辣咸交织成一片。直到走出监狱,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才觉得这一切不是梦。
“上车。”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打开窗户把手伸出去,风吹在身上,空气里都带着自由的芬芳。
她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阿言,我们这是去哪里?”
钟念念枯瘦苍白的手,在阳光里几乎是透明的,时言商的心里没由来的发闷,难以名状的不舒服。
“坐好,很快就到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对于此刻的钟念念来说,无论在哪里,总比暗无天日的牢房要强。
几分钟后,时言商的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了,“下车。”
时言商带着她来到重症监护室,对医生说,“她就是要献血的人。”
医生看着钟念念挺着肚子,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脸上有些犹豫,“可是,她是孕妇,如果抽血会有风
险。”
“没有什么比病人的性命更重要,尽快安排抽血,给月欣进行手术。”
钟念念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没有抱什么好的希望,却也没想到,时言商保释她出狱,只是为了给常月欣输血。
她什么都可以忍受,可是在牢里那六个月,她就犯过十几次心悸,身体已经是勉强孕育着孩子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献血……
“不!我不同意献血。”
钟念念捂着肚子往后躲避,却被时言商一把拽住,“由不得你!钟念念,你肚子里的野种,和月欣相比,根本就是不值一提。孩子掉了也就掉了,只要能救下月欣,也算他死了也死得其所。”
在牢里被生活折磨得麻木不堪,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为这个男人难过了,却终究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嘶哑着声音,如啼血的杜鹃,“时言商,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呀!”
男人眸子里的一
丝不忍,瞬间转化成冷厉,他狠狠桎梏着她,把她拖到抽血室。
“准备抽血,只要留住她一条命,其他的不必顾及。”
时言商冷酷的离开,钟念念被压在手术床上,内心满是绝望。
他终究是对她没有半点儿怜惜,对他们的孩子也是厌恶到了极点。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她和孩子终究是不值一提。
可是,孩子、孩子……她真的不想失去他!
这个在她肚子里孕育了七个月的小生命,明明再有三个月就可以出世了。她还没看过他的样子,也没能好好照顾他。
凭什么要赌上她孩子的性命,去救常月欣那个杀人凶手?
钟念念挣扎着,抽血针头划破了她的手腕,红色的液体滴落。
母爱的本能一瞬间爆发,她双眼通红,心里充满了恨意,嘶吼着,“你们放开我!我不要献血!时言商,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