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叶轻白抬起一只手捉住他的手指,却不是拿开,而是牵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叶轻白用脸轻轻在他手心蹭了蹭。
微凉的手掌下是熨帖的皮肉温度。
“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说听声音会脑补,那你的脑补里,我这样的声音应该会长什么样子?”
季洛延认真思考了一下,其实叶轻白之前给面饼它们配音就说出过好几种声线,唱江南小调的温声细语又是一种,日常说话也会有不一样的腔调和语气。
他形容不出来那种变化万千,也听说过声优配音太多后可能会忘记自己原本的声线,然后就在自己会的声线中选一种当日常声线。
于是叶轻白在他的勾勒中也是影影绰绰的美,概括起来就是:“好看的样子。”
叶轻白溢出两声轻笑,“季先生真的好信任我的声音。”
“不止,你在直播间也说过你对自己的长相很满意。”
也很信任你。
而且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的好看,纵然眼睛看不见,耳朵也无意间听过千百遍。
正如今天走在路上都有人扛着相机说是免费的摄影师问叶轻白需不需要拍照。
在这种多次建立印象的情况下,瞎子也要穷极自己的想象用尽词藻去堆砌他的塑像。
“季先生,不如我教你怎么补充细节。”
叶轻白凑近低头,手托着他的手两两叠交,抬眼看季洛延表情怔怔,又垂眸瞬间扬起笑容,带着他的手一一告诉他这里是眉骨,这里是眼角、眼尾,这里是鼻根、鼻梁、鼻尖……这里是唇。
一场分外让人聚不起神思的细心教导,礼教坍塌般让人难以自持。
“季先生?季先生?”
手移开了,却依旧被叶轻白抓着,季洛延的大脑缓缓回神:“……什么?”
“你有了解过人体面部结构吗?”
季洛延轻轻摇头:“没研究过。”
叶轻白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人脸上有四十几块肌肉,分布在五官周围,能帮助我们表达出至少二十一种表情,排列组合的话理论上能达到几千种。”
叶轻白戳了戳他的脸,“所以季先生,你现在是表情肌没睡醒吗?”
他试图解释:“面无表情应该也算一种表情吧……”
但很快季洛延自己也察觉到思绪越走越偏,于是拿出今天查到的消息转移注意力。
“你觉得信号接收者会对信号发出者产生依赖吗?”
叶轻白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喜欢吃一家饭店的饭菜不一定会喜欢那个厨子,欣赏厨子的手艺那似乎也是爱屋及乌。所以依赖,为什么不是信号接受者对信号产生依赖?
比如神经衰弱休眠不足,他依赖的应该也是催眠这一大类信号吧。”
季洛延觉得叶轻白说的有理,但心里仍是迷雾一片,感觉还是不够贴合所有逻辑,关系图上依旧缺了一块拼图。
“今天说了这么多,晚上还要听故事吗?”叶轻白看了眼时间,又到了身体该睡觉的时间了。
“要听。”这个季洛延还是非常肯定地点头了。
叶轻白房间旁边有卧室,但季洛延睡觉需要拆卸义肢和硅胶套,为了让残端高于心脏位置保证血液循环,床尾也是抬高设置,留在这里反倒不方便他休养,因此两人下了楼,并排走出左栋穿过长廊。
等季洛延安静地躺好又是一段时间后了。
“那么,你可以闭上眼睛了。”
“等等。”季洛延摸索着伸手触碰到他靠在床边的膝盖,他睁着眼睛望向叶轻白,脸侧被枕头压出些凹陷,“可不可以先别催眠,我想听个完整的、有头有尾的故事再睡,别留着悬念当一千零一夜好不好,叶先生。”
叶轻白将他那只手塞回被子里:“那就听季先生的。”
这次不用看故事书,叶轻白的视线就落到了季洛延的脸上,可能是视角问题,这么一看季洛延的眼睛还挺大,他感觉出一种眼神真挚嗷嗷待哺。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没有来源也没有去向的河,河里有一只河妖。”
“每天河面上都会出现许多漂流瓶,少部分是非常漂亮装着风花雪月的玻璃瓶,大部分是生锈的铁皮瓶子,是腐蚀一半的塑料瓶子,是泡皱的纸瓶子……”
“但无论好不好看、是什么材质,对于这条河来说漂流瓶都是垃圾。”
“河妖的职责就是清理这些漂流瓶。”
“他第一次捞起了看起来更漂亮的玻璃瓶。”
“捞起来才发现,漂流瓶里装着的是一段记忆。”
“玻璃瓶的主人是位古代的千金小姐,记忆片段里她有位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哥。
年幼无知时,她学着新嫁娘偷偷剪下一缕发丝赠与他,表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再损,不可再授予他人,然后用香囊装好还给了她。
元宵游街时,她喜欢的灯笼需要对谜三十个,表哥在一群惊叹的目光中提着那盏灯笼向她走来。
夏日赏荷时,她喜欢的发簪掉进了湖里,表哥说这发簪见你爱荷,此后日月替你在这湖中继续赏荷。第二日表哥托人带来了荷花型的新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