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楼庭院中有一种小竹筒,水流从一侧流出来,水盛满后又朝另一侧倾斜下去,等竹筒的水流出后再自动归位,同时尾部接触石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好听。
他们站在楼道里,沉默对视,窗大开着,刚好清晰的一声一声传入他们耳中。
姜且在思考,思考面前这个男人莫名的怒意何来,思考他所质问的“装”意指何处。
若是因为那条串珠,她能明白他的怒意,人在面对自己所珍贵的物品时确实会失去理智。
但是,他问她装这么久有意思吗?她想不明白,自己装什么了。
姜且静静盯着他,看着他的怒意在沉默寂静中渐渐收敛才适度开口。
“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沈砚才缓过来,闻言再次气急,咬牙耐着性子解释:“手串是你当年亲手做的……”
当年?这两个词仿佛是姜且大脑的定时炸弹,头痛欲裂。
她皱眉垂头,心中烦躁难安,下意识双手紧紧攥拳,“够了!不记得就是不记得。”
她强忍着不适,极度冷静地继续道:
“过去的事对我来说都是痛苦,我不想在回忆,也希望五爷不要为了这种过去很久的无关紧要的小事为难我。”
“呵呵,无关紧要。”沈砚冷冷笑着,步步后退,“好,很好,我记住了。”
沈砚转身离开,仿佛泄了气,颓然无力。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一个眼里只有陌生疏离的前女友,丝毫不愿提及他们的过去,再去深究她是刻意遗忘还是真的遗忘,显得毫无意义。
路痕站在包厢门口静静等着沈砚走来,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个项目真的不考虑她了?”
此刻的沈砚看到路痕就来气,寒眸甩了他一眼:
“我有自己的考虑。”
……
姜且走到门口仿佛失了魂一般,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沈砚离开时的画面,胸口莫名感到酸涩。
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快速掉头,一脚猛刹停在她面前。
“上车。”男人冷峻精致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姜且觉得这人真得很怪,刚刚还剑拔弩张,现在却很淡然地叫她上车。
“上,车。”男人一字一顿再次说着。
姜且却不愿意上车,此时上车就仿佛踏入雷区,不动则已,一动,死无全尸。
沈砚单手摸了摸额头,抿唇深呼吸耐着性子看着她:“想知道项目的事就上车。”
额——,姜且突然觉得这雷区闯一闯也行。
她露出一抹微笑,脸颊的酒窝深陷,强装轻快地上了车,“五爷有何安排?”
一瞬间,沈砚烦躁的心被抚平不少,忽然觉得将过去的感情放一边,就做个合作伙伴,兴许也不错。
“你家地址。”沈砚淡淡问。
“瑞和花园。”
沈砚微微一愣,打开了导航。
车子启动,沈砚注意到姜且期待的表情,没急着开口,决定先晾一晾她。
这一晾,一直晾到车停在姜且楼下,晾到姜且全程欲言又止在心里问候他千百遍。
“倒是没听说,什么时候出的交规规定开车不能讲话了。”
姜且右手扶着门框侧边,手指在上面一下轻敲,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沈砚淡淡扫了她一眼:“我也没听说。”
一句话把姜且噎得无语,不安分的手指停下来,满头问号地看向沈砚,就差把;你什么意思,五个大字刻脸上。
下一秒,只见沈砚突然侧身,朝她俯身而来,吓得她往后缩了缩。
不至于要动手吧。
为自保,她露出自认为十分善意的微笑。
“怕我?”
沈砚懒懒问着,没再上前,而是伸手探到后座拿过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
姜且狐疑地接过翻看。
沈砚默不作声扫过车外的老破小,随口道:“穆汉升就让你住这种地方?”
“我是我,他是他。”
她的回答十分平淡。
沈砚不自觉看向她,此刻的姜且十分专注,仿佛文件对她来说更有吸引力。
他自嘲般笑了一下,开口解释:
“这是你上次做的策划案,我做了些批注,你回去研究一下,调整好后来公司找我。”
她闻言诧异地看向沈砚:“你的意思是沈氏的新品牌同意‘木初’加入了?”
“木初”是姜且工作室的名字,意指以木之初,坚持本真。
“别急着高兴,有些条件我写在上面了,你看好后这周内给我答复。”
沈砚神情严肃,俨然公事公办的模样。
姜且草草将文件翻了一遍,依旧疑惑地看着他。
“你可以下车了。”沈砚没有看她,面无表情逐客。
“最后再问个问题呗。”姜且眉眼饱含谄媚般望着沈砚讨商量。
“知道你要问什么,”沈砚伸手在文件上点了两下,“相信姜小姐的脑子,看完后会明白。”
……
月影斑驳,凉风吹着白纱晃动,屋内一盏暖黄色落地灯照亮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