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礼一愣,忙按住冯紫英的手:“世兄小声些。”
冯紫英也觉得自己声音大了,揉揉鼻子,哼了一声,低头吃菜。
那边石光宗也摇头道:“你俩听我们的,可莫要搭理这个人。
“陛下有意看看我二人的年纪行止,瞧瞧能不能给东宫的小郡王做伴读。因叫得急,所以赏了恩典,容我们宫道驰马。
“可这墨十二非要跟我们一起入宫,说要去见皇后娘娘。
“这本也没什么。但他却在发现前头是东宫郡主的车马时,还故意飞驰,甚至给我俩的马上也各抽了一鞭子!
“这不是速祸之道这是什么?”
薛蟠脸色顿时一变,忙拉着他们问:“小郡主可没被吓着罢?”
“我们跑得快,在前头,没注意后头。但那墨十二停了好了一会儿才追上来,脸色还难看得很。
“想必是在郡主手里吃了亏了。
“我听他嘟嘟囔囔的,说要去皇后那里告状……”
石光宗叹了口气。
冯紫英哼了一声,道:“我们本来想跟他分道扬镳,谁知他又舔着脸跟着我们去见了皇上。
“皇上问我们的关系,他还抢着说进京后一见如故、成了至交好友。
“我真想当着皇上的面儿啐他一脸,一共吃了一顿饭,第二回相遇便是昨天,哪里来的至交好友!?
“结果皇上就说了一句:都长这么大了。就把我俩敷衍掉了。”
王礼愕然:“那,差事?黄了?!”
“可不就被他一句话给搅和黄了呗!”石光宗摊手,“皇上甚至让我们陪着他去见了见皇后。真是可笑!”
冯紫英掀帘看看外头,忽然压低声音,坏笑着招手让众人靠近,道:“不过,我猜着,皇后大约是想让墨十二尚主……
“你还记得么?咱们在的时候,和恪郡主的侍卫过来替郡主跟皇后娘娘赔不是?皇后当时不是还挺矜持的?
“但是我听说,咱们一走,皇上就派了人去传话,说郡主的年纪还小,她成亲的事情自有她老子娘做主,让皇后这个当祖母的,靠边儿站……”
众人听着,噗嗤一声都大笑了起来。
“痛快痛快!”薛蟠举杯邀饮,四个人碰了一下,各自饮干。
冯紫英放下酒杯,哈了一声,冷笑道:“今儿一大早,那墨十二便派人来约我吃酒,我让门房告诉他我不在家,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我这才出来,约了你们一起!”
“一张纸画个鼻子,他这脸面可真大!”薛蟠冷笑。
石光宗呵呵地笑了一会儿,又叹道:“只这墨家,自他们家大房承恩侯,到如今的二房承恩侯,再到这个侄孙辈的十二公子,可真是都被皇后纵得无法无天。
“就这样的人,还敢肖想和恪郡主?!
“经过除夕一宴,谁不知道,和恪郡主和端郡王,乃是太子的两只眼珠子,哪一颗都是碰不得的?
“墨家再这么折腾下去,跟太子爷的这一点甥舅之情可就剩不下了!”
冯紫英“且”了一声,哼道:“这等外家,有不如无。还不够拖累太子的呢!等着吧,早晚都让太子都收拾了!”
听听外头的戏也完了,酒楼只剩了吃酒吃饭的声音,王礼使个眼色,招呼他们:“吃饭吃饭。吃完了咱们城外跑马去!”
大家掩住话题。
隔壁地字号房。
一个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地坐在桌边,听着隔壁四个年轻人的嬉笑怒骂,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旁边服侍的长随见状,小声问他:“大爷,还吃么?”
“吃。赶紧吃。吃完了递牌子,进宫!”
宫中。
墨皇后被升平帝一顿敲打,一腔子兴冲冲化作乌有,辗转了一夜,今晨终于憋足了劲儿:
“今儿再看一回!若是和恪像样,不妨让小十二再等她个三五年。
“可若是还跟昨日一样,那我墨家也伺候不起!”
海嬷嬷还想劝说,却看着墨后通红的眼睛,知道此刻不该说话。
所幸没过多久,太子便命人来传话:“太子妃留了和恪侍疾,郡主十五再来陪皇后娘娘看灯罢!”
所以,这是,躲了?!
墨皇后没忍住,砸了个茶碗。
海嬷嬷令人收拾了,这才上来劝说:“郡主不来,说明她自己不乐意。可竟然不是自己告假,而是太子来说,就说明太子也不乐意。陛下昨日也已经有了话了。
“皇后娘娘也想想,都是咱们自己家的孩子,强扭的瓜不甜。若成了怨偶,岂不是既耽误了郡主,还毁了十二哥儿的一辈子么?”
所以,此事的确做不得了。
墨皇后赌气躺了半个时辰,才忽然又坐了起来,脸上重现兴奋笑容:“做什么非要是和恪呢?宗室女多着呢!
“我记得,忠勇家便有一个女儿,今年十六了?正在相看人家呢?
“你快去,把忠勇王妃给我叫进宫来!”
海嬷嬷只觉得头疼:“娘娘……”
“你也听见了,大兄不怨恨我拿他的爵位换了当年陛下对我们母子的安心,可是,无论如何,我得给小十二找个好前程、好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