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青站在烈阳下头,很难不引人注意。府里的丫鬟下人三三两两地从附近路过,好奇地看她,议论她。
自己不过是刚得了大姑娘的眼,当天就被罚站在这里,这府中上下看在眼里,还会有什么人敢亲近大姑娘呢。
这深宅后院的尔虞我诈,她委实是掺和不起,还是避开为好。
魏如青在原地一站半个时辰,晒得头晕脑胀,口干舌燥,渐渐的连汗也不怎么发得出来。
临近晌午,阳光越来越烈。她想喝水,嗓子干得快冒烟儿了。
心头正叫着难受,一竹筒水突然地撞入眼帘。她迷茫地抬起头,顺着端水的手往上看,看到一张男子的脸。
“佟护卫长?”
面前的男人三十出头模样,略黑,方脸,蓄着短须,护卫打扮。
魏如青见过他,他是府里的护卫长,姓佟。前些日,他到花房突查,见太平缸里缺了水,一怒之下把李管事训得跟条狗似的。
许是对花房的防火相当不满,他心里不爽,走的时候大步流星的,竟一脚踩上魏如青刚栽的花苗。
魏如青当场暴怒,骂出句“你没长眼睛啊”!
那护卫长到底理亏,又不好和个女人动怒,皱了皱眉也就走了。
眼下,佟向荣把水筒朝她面前又送几分,笑了下:“愣着干什么,这就当是赔你的花苗。”
魏如青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想到对方竟然记住了自己。
她那时之所以脱口就骂,是因为刚和别人争执过配土的问题,心里也正不痛快。
事后她才知道,这位佟护卫长功夫很是了得,乃是闵国公亲自请来护卫宅院的。
虽他是个爱笑的,可右眉处一块陈年刀疤总显出几分凶悍,使他看起来不好亲近。府里上下都敬着他,哪怕心高气傲如二姑娘,也不敢对他耍脾气。
于是,眼下要说什么人敢给魏如青送水,也就他佟向荣敢了。
这缘分也忒奇怪了。
佟向荣:“二姑娘向来高傲,处罚下人是常有的事儿。近日她又心情不好,你恰触了她的霉头,被罚也不奇怪。”
魏如青感激不尽,接过他的水,咕噜饮了个底朝天:“多谢佟护卫长。”
说话的嗓子已是干哑。
佟向荣:“举手之劳。”笑笑,“你若晒晕在这儿,回头又是我们护卫的事,还得把你扛回去。”
魏如青:“……我一定坚持住,不倒下。”
“那最好。”他接回竹筒,“咱们两清了,回头不许再说我踩了你的花苗。”
魏如青抿唇笑笑:“嗯。”
对方还赶着巡逻,没再与她多说什么。魏如青看着他渐行渐远,消失在林木小道上。
香燃了好久才尽,等魏如青提着那沉甸甸的工具走回花房,人已疲惫得不像样。
第二天,她就病倒了。风邪入侵,一连烧了两日。
她被二姑娘罚站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自然也传到花房来,就为这两日休息,李管事冲她翻了几回白眼。
好在大姑娘来看过她,李管事那白眼没好翻得太明显。
大姑娘来的时候,魏如青正昏睡着,于是阿兰就这么等在旁边。
她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一张紧张的脸。
“呀,姐姐终于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皱紧眉头。
少女抓着她的手,满眼担忧:“听说姐姐病了,可把我担心坏了!”
魏如青茫茫然坐起来:“大姑娘跑我这里来,不怕回头又被责怪?”
阿兰:“嗐,责怪就责怪吧,姐姐身子要紧。喏,我请大夫做了药丸子,对你的症。”
魏如青见她眼圈红红,分明是哭过的模样,可到底忍住不曾多言。
“多谢姑娘关心了。”
阿兰鼻尖酸涩,不高兴地道:“君华也真是的,你不就是陪我玩了一下嘛,她就罚你站。姐姐不必言谢,原就是我连累了你,都怪我,都怪我……”
“不怪你,这怎么能怪你呢。只是,大家对你寄予了厚望,是为你好,才严格了些。”
阿兰撇着嘴巴,好生委屈。
其实,这根本不是玩了一下的问题,这背后的形势大姑娘是一点儿没看出来。
魏如青并不想介入,自然不会点破,揉揉胀痛的额角,淡淡道:“姑娘快回去吧,我没事的。”
阿兰却捏着她的手不肯放:“这个药你一定要好好吃,很有效果的!我上次生病就是吃的这个。”
“嗯,我会好好养病的。”
“还有啊,我跟管事儿的说了,让你多休息几天。”
大姑娘话音刚落,就听屋外传来催促:“姑娘,咱们真的该走了,再不走可就让先生等了。”
阿兰嘟囔着站起身,痛苦地嘀咕:“又要练琴,我就是手笨练不好嘛……”
魏如青目送她走。
“唉……”屋里响起一声叹,隔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叹出的声儿。
她卧病床榻,这么多同僚,无一人嘘寒问暖。昨日起床找水喝,倒是听到同僚背地笑话——
“还以为她巴结上大姑娘了呢,呵,反倒是得罪了二姑娘,这不闹笑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