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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邦儿!彦儿!”她大声地喊,可四下静悄悄,哪里有人应她。
女人用蒲扇打了两下蚊子,又打了个哈欠,才不疾不徐地站起来。
“别喊了,他们都不在。”
女人边说着,边朝她走过来,眉眼一弯,笑眯眯道,“我说妹子啊,我都想着,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明儿再找你说这事儿。毕竟我那铺子忙得很,每天都要早起的。”
魏如青戒备地将她打量几眼,迎面上前:“你到底是谁?我儿子呢?!”
“你儿子?弄错了吧,那是我儿子。”女人笑着,补充一句,“亲生的。”
魏如青愣在原地,如遭了雷劈。
今晚的月很圆,很有团圆意味,可这月光下头,却有一场无能为力的离散。
她在齐府跪着求人的时候,周诺的前妻雇了车马,把两个孩子,连同周母一齐接走了。
可笑她还在门前徘徊许久,不敢推门进来,怕又被婆母训斥。
魏如青从未见过周诺的前妻,只听闻她姓蔡,都叫她蔡三娘。婆母总说这个女人心狠得很,彦儿刚一岁,她就丢下儿子跟别人跑了。
可魏如青却听邻居说,蔡三娘其实是被周诺打跑的。
周诺这人别的都好,唯有一点——喝醉酒就打人。据闻,有一回,他在大门口打蔡三娘,要不是左邻右舍拉着,得把蔡三娘打死。
魏如青刚嫁过来两个月时,周诺有次喝大,也对她拳脚加身。现在想起来,她都忍不住发抖。
那是周诺唯一一次伤害她,此后,他便发誓再也不喝烂酒了,也确实做到了。
魏如青对这个男人没有特别的期待,见他改了,便继续与他好好过日子,再不提那些不愉快。
那蔡三娘挨的打则比她多多了,逃走之后,什么活都干,后来攒了点本钱,从一开始的挑着担子卖豆腐,到现在开着铺子卖豆腐,生意好得请了两个伙计还忙不过来。
她家的豆腐,出了名的香。这些,魏如青略有耳闻。
蔡三娘忙生意,从未来看过儿子,听说周诺要被砍头,竟然直接过来把儿子接走了。
人家是亲娘,还是个能挣钱养家的亲娘,魏如青就算当时在场,又有什么立场拦着不让走。
更何况,连婆母都投奔了前儿媳。
蔡三娘特地留下来,不过是想告知她一声,顺便,给她留下点这三年来的辛苦费。这样,不光说出去好听,也好断了她的念想。
十两银子,于这个翻了身的女人而言,不过是小钱。她耳朵上坠着的翡翠耳珰,都不止这个数。
末了,蔡三娘还笑眯眯地提醒了魏如青一声——
“这房子将来是我儿子的。等周诺一死啊,我就带儿子去官府过文书。妹子,我劝你早点收拾东西,回娘家吧。”
她哪有什么娘家回。
夜深人静了,魏如青呆呆地坐在屋檐下,不知何去何从。
她一无所有,精疲力尽。
蔡三娘劝她,说这是命,她得认命。她从头到尾没有向蔡三娘争取什么,也没有问彦儿走的时候哭没哭。
她知道自己不配,更知道一切都是枉然,从一开始她就败下阵来,输得惨烈。
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落下,斜斜地飘入屋檐,又无情地将她的鞋袜淋了个透,一如她走过的路,从来都这样潮湿。
这半生,从来都白忙活,从来都无人在意她的眼泪。
唯一在乎她的小姑姑,已经长埋黄土,再不能为她拭去泪水。
魏如青抱着自己的肩膀,冷得发抖。没有人在乎她,一个也没有……
人死了,也就不痛苦了吧,就像小姑姑那样。
死。
她想到了这样一个字眼,心突然动荡了一下,然后,在原地呆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魏如青扶着柱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进了屋。片刻后,厨房的油灯被点亮,屋里响起了水声……
夜又恢复了平静,雨静静地下,风慢慢地吹。
不知过去多久,“哐当!”屋里突然传来铜盆落地的声音。
魏如青瘫坐在地,根根湿发贴在脸上,她大口喘着气,像只落汤鸡。
冷水浸湿了她的衣领,也清醒了她的脑子。
“咳咳——咳咳——”她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
窒息的感觉,她埋在这铜盆中试过了。
当水淹没口鼻、耳朵,她难受得快要晕过去时,脑海中就会闪现过一张脸。
那是一张充满了生气的脸,长了皱纹,布满晒斑,但红润而有光泽。
是属于蔡三娘的脸。
向她说起如今的成就时,这张脸是何等的神采飞扬。
蔡三娘说——“他老娘都放弃了,你费那劲儿救他作甚。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
同样是孤身一人,同样是一无所有,蔡三娘可以站起来,她为什么不可以!
魏如青坐在地上,眼泪和着水流入衣襟,她感觉有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气从胸腔发泄了出来。
她不想死,她不甘心!
……
刑部大牢最近人满为患,气味很是不好闻,臭得熏眼睛。
齐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