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皇后面如严霜,率先打破了沉寂,“我想看看,你会为了什么事奋不顾身。”
她素来冰雪聪慧,看破自己的意图并不奇怪,可能主动提起,还是令褚容很震惊。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她一时也顾不得许多,稳住心神道:“七年前,朝廷派密使前往云中,赐死了郡公府所有的成年子女。”
“我并不知情,”皇后揽起裙裾,优雅落座,若无其事道:“当时朝政大事还轮不到我说话。”
褚容也猜到了,继续道:“但有个孩子恰好外出,想是得到了风声,当天并未回城,从此便下落不明。朝廷的人找不到,我们也……不敢找。”其实暗地里找过多回,但杳无音信。
皇后若有所思,淡淡道:“你想说什么?李柏年怕受牵连,早就上书宣告了那个女儿的死讯。”
“她没有死,”褚容无端激动起来,“她生来精力充沛,活像只小马驹,机灵又矫健,她没那么容易死。此番我们进京,她途中投奔……”
皇后满脸错愕,抬手打断她,质询道:“世上怎会有那么多巧合?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她目光如炬,眼中满是警觉和疑惑。
褚容头皮发麻,但她并未退缩,而是迎着她的目光问道:“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否则你又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无论如何,十三岁的少女流浪多年平安归来,也比沦落教坊的罪女当上皇后更合理些。
皇后不觉怔了一下,有些无言以对。
“重修玉牒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褚容放低了姿态,双手石合一脸虔诚道:“我想求你、求你设法……恢复她武泉县主的身份……”
她口干舌燥,嘴里满是苦涩,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为难。云中城距雁门关千里迢迢,路上要穿越大片无人的戈壁荒滩。除了烈日、风沙,还要面临野兽、盗匪和断粮断水的危机。她想破脑袋,也给不出一个像样的解释。
皇后很诧异,扬了扬蝶须般的纤眉,不可思议道:“如此低声下气,竟只是为了一个外人?”
褚容涨红了脸,分辨道:“她不是外人,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真是奇怪,女人怎么会对继子女产生感情?”皇后愈发困惑,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褚容知道她和兴安公主水火不容,虽不明就里,却也不敢多嘴,生怕犯忌。
皇后审视她良久,表情略带玩味,淡笑道:“好半天了,怎不见你提宝月?有了鹦歌之后,你就把另一个女儿忘了吗?总不至于,连继女都比亲女儿更重要?”
褚容浑身一震,眼眶倏地红了。其实在认出崔结绿之后,她悬了十几年的心便不自觉放了下来。
能从教坊脱身,又改名换姓把持内宫,这绝非常人所能做到。有如此本领,必也有办法找到她失踪的女儿。
宝月不仅是崔家唯一的血脉,也是她的亲侄女,她不可能不竭力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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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代东海王有三个孩子,皆以古籍中的美玉命名,长子悬黎、次子和璞、幼女结绿[1]。
高宗驾崩后,皇太女和东海王的矛盾一触即发,中间也有过缓和,为表诚意,东海王将年幼的女儿送到洛阳为质。
可战争还是没能避免,双方混战数年,最终两败俱伤。皇太女一脉彻底断绝,东海王长子崔悬黎战死。
后来东海王也死于暗算,整个崔家便只剩下幼子和璞与结绿相依为命。
两个孩子依附姑姑长大,特殊的经历让他们远比同龄人更成熟,也更沉稳。
在褚容的印象中,他们手足情深,肝胆相照。和璞会为妹妹做任何事,结绿也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兄长的任何选择。
但他们都是极有分寸感的人,婚后皆以配偶为重。
姑姑为结绿挑选的夫婿,是个死心眼的书呆子,性情和褚容相近。和璞起初很不乐意,但结绿却欣然接受。
婚后的十多年里,褚容诞下三子一女,府中整日鸡飞狗跳。
结绿只得一子,夫妻俩爱逾珍宝。他们没有女儿,因此对小宝月尤为疼爱,常接她过府玩耍,希冀能引来妹妹。
如果安定公主能长命百岁,也许他们两家会一直幸福下去。
她相信和璞是知恩图报的人,他绝不会起兵反对有再造之恩的姑姑。
至于结绿,她从来不知道她在那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也不清楚她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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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不会辜负我,”褚容拼命压抑着激动和渴切的心情,佯装镇定道:“我相信你。你就算辜负我,也不会辜负……你阿兄。”
皇后面上带笑,眼底却浮出悲戚。好拙劣的演技,当年自己处于这个位置任人拿捏时,别人也是这般看她的吧?
好在她早就没有了软肋,如今的她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选一个吧,”她的声音温柔又残酷,“我会尽力满足你的愿望,但你也要信守承诺,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否则我绝不会手软。”
褚容眼前阵阵发黑,她狠狠地咬了口舌尖,将晕眩感压了回去。
她想起了驿馆老梅树下的身影,因怕李柏年起疑,她始终不敢刨根问底。
两个孩子都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