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翻阅许久。
她正认真思考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设置了特殊提醒的联系人。
贺律:“不在京,出差。”
贺晚恬失落了一瞬,问:“去哪里啦?要多久呢?”
等了几分钟,消息来了。
贺律:“云南,一周。”
贺晚恬微睁大眼睛,重新翻回到那册子上。
云南!
一小时后,她订好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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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大连周水子机场,再辗转两三个交通工具,下午顶着烈日,贺晚恬坐上了前往当地的马车。
前方道路是坑坑洼洼的泥地,车上还残留着经年拉土豆的泥垢,胃里总感觉有东西在翻腾。
一路颠簸,这里空气质量不错,至少天空很蓝。
到了县里,贺晚恬在村子里转了转。
赭红的落日似被黏住一般悬在半空,热风吹过老人筋骨嶙峋的手。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女人背着篓子,里面有个铲子,用来捡干粪。猪栏屋边是茅房,土生土长的马匹。
支教老师毕霏笑着问她:“是不是惊呆了?我刚来的时候,也这么感觉。”
风在“哗哗”响动,远处的天边像个透明巨大的雨滴。
周围动物不安地来回走动,似乎知道暴风雨要从哪个方向来。
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又上来了,贺晚恬笑笑没说话,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昨晚是在飞机上过得夜,迷迷糊糊没睡好,半梦半醒地梦到了和贺律去游乐园的事情。
山呼海啸、人流如潮……她跟着小叔,从星光大道去到旺角广东道,看复古的霓虹招牌,遇见日落飞车,在充满年代的城市里听楼宇间的嘈杂,去鲗鱼涌打卡变形金刚里的怪兽大厦。
接着画面戛然而止。
回到了18岁的夜晚,男人温热的呼吸落在颈窝,空气里飘着浅淡的香,光线明明暗暗。
做了个春梦。
贺晚恬将喝完的矿泉水瓶捏扁,扔进了一个用涂料罐做的垃圾桶里。
村头坐着个老人,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贺晚恬晃了晃手里的画笔:“介意当我的模特吗?”
对方黝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不说话。
贺晚恬说:“不要钱。”
老人家迟缓地露出些笑意。这位布朗族86岁的老人郑重地包了个头巾,像是小孩学坐姿那样端正。
她腿脚不好,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村子,笑时脸上的皱纹缩在一起:“没人给我拍过照片,没想到有个小姑娘给我画像。”
一小时后,贺晚恬收起画板,留了个联系方式给毕霏。
贺晚恬:“我回京后再把画寄过来。”
“谢谢!”
-
贺晚恬自己导航到了乘客点,在路口站了十来分钟没等到乡村巴士。
山雨绵绵,空气泛着潮,风声雨声里,世界安静得像听不到一丝喧嚣。
她运气不好,用防晒衣兜着脑袋在雨里淋了快半小时,也不见巴士的影子。
身体冷冰冰的,心情逐渐烦闷。
她用脚尖碾着杂草,用力碾着,直到变成一个小坑。
远处有辆面包车驶来。
老旧破败,车漆斑驳,仔细分辨是本地牌照。
贺晚恬没挥手,面包车便主动放慢了速度,然后停下,摇下车窗。
驾驶座的中年男人问:“小妹儿,一个人啊?”
她抿了下唇,没说话。
中年男人:“要去哪里?”
雨下得更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没等贺晚恬想出所以然,耳边忽地传来一声鸣笛。
她撩起眼皮,看见错落有致的村庄处,驶来了第二辆车。
中年男人拉开车门下车,肤色黝黑,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外地人?旅游的?”
“是啊,组团旅游。”贺晚恬笑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同伴来接我了。”
中年男人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驶来的车,似是不信。
她往马路上走,那道视线就追着她,如芒在背。
天空昏暗混沌,车灯映在眼前,橙亮的两道光线打在泥泞的路上。
贺晚恬遥遥挥手,她心想,赌一把,那面包车司机看着不像好人……
黑色大众浸入眼前萧寒的背景。
慢慢地,慢慢地,停下了。
贺晚恬走过去,故作熟稔地跟大众车主交谈。
女司机,职业装,严肃干练。
“你好,方便载我一程吗?”
“你一个小姑娘?”
“嗯,对。”贺晚恬拿出手机通讯录给她看,“燕京人,联系了支教老师过来的。”
女人看一眼:“哦,那上车吧,雨怪大的。”
“谢谢。”
贺晚恬拭了把从眉上落下的雨水,她头发都湿透了,一缕一缕地黏在侧脸。
虽然狼狈,但是心下松了口气。
拉开后座车门,往里看。
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睛里。
空气中氤氲湿意弥漫。
后座坐着位年轻的男人。
衬衣西裤,轮廓分明。
贺晚恬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