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他看着她无措的眉眼,缓了缓语气,才又低声道,“再者,先不提官员之间有点争执本就无可厚非,即便我们真的有纠纷,这也是我的事,跟你又有何关系?”
他其实只是不想让她掺和进这桩事,更不想让她知晓他动手的缘由。
那些腌臜的言论若是让她听见了,少不得又要抱着他袖子委屈地生闷气,最后还得他哄。
实打实的小麻烦精一个。
可少女此刻却不知又想到何处,霎时便红了眼睛。
“你教我的我都记得,可是迟晏之,你不一样。”
“哪里不同?”
“你在我心上,而非权衡之内啊。”
少女气怒又委屈的声音轻轻落下,宛如一片羽毛掉在耳畔时,明明一丝重量也无,却生生教他一瞬间莫名喉咙发堵。
他张了张唇,“公主,我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你该清楚我的本事…”
“我知道你很聪明,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想护着你,这和你有没有本事没有关系。”
少女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眼底却氤氲起了水光。
“你别以为我不知晓,从你踏入仕途,朝堂上就有那些个尖懒馋滑的东西排挤你,到了现在,还是有些人背地里看不惯你。”
“今日是不是他们下了朝又在偷偷骂你了?”
“能让你不顾弹劾和他们打架,他们到底是骂了多难听的话,做了多出格的事情?”
“他们一个个仗着家族有人撑腰,要本事没本事,要学识没学识,就会抱团逮着一个孤苦伶仃的人欺负。”
“以前我不认识你也就罢了,可现在你又不是没有人护着…”
少女轻哑的声音犹在耳畔,她的在意,永远毫不遮掩。
可当初只是因为他受了一点伤就气到理智全无的姑娘,却在此刻,和眼前这个正认真冷静的分析利弊的少女缓缓重合。
到了现在,迟韫玉仍然记得,那时的少女含着泪眼,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迟晏之,你也记住了。”
“在我这里,你永远在利弊之上,权衡之外。”
“迟晏之三个字,就是我这辈子唯一明知不可为,却偏要而为之的意气用事。”
他听话地记住了。
自此,再也不敢忘。
哪怕与他一开始的目的背道而驰。
他最开始,只希望她可以不被任何人掣肘威胁,希望她永远可以冷静理智。
若是不曾遇到危险,那很好,可若是有朝一日孤身落在危险之地时,也不会束手无措,仓惶怯懦。
只要她能护好自己,即便被舍弃的人是他,也没有关系。
可他那时不曾想过,她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不曾想过,她仍然会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她永不会权衡舍弃他。
更不曾想过,后来的他,有朝一日还是身在了她的选择之间。
她明明长成了他最开始希望的那个样子,可他此刻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的胸口突然止不住的泛起难言的痛。
他以为,他早已经习惯了被选择后又再次舍弃,可直到此刻,他却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心如刀绞。
能让他疼的人,不会让他只疼一次。
迟韫玉沉默又无力地垂下微颤的眼睫,无法言喻的酸涩在心底来回翻滚。
第一次知晓。
原来夸人的话,也可以是最刺人心的利器。
那厢,师北尘看着傅含枝骄矜得意的眉眼,顿时气笑了。
他千防万防外头那些小姑娘,结果却没防住屋里这个。
瞧瞧,瞧瞧,这都踩着他脸上争宠来了!
叔可忍,孰不可忍。
他家娘子还从来都没有如此温柔地对过他呢。
师北尘一怒之下,转头便盯着旁边正脸色沉郁,浑身落寞的的男人,他压着嗓音咬牙道,
“太傅大人,你能不能管管公主?那可是我家娘子!”
迟韫玉本来就烦闷的无法言说,眼下这个没眼色的还要吵他,更是没甚好脸色。
“师公子一口一个娘子的,怎么不先管好元小姐?”
他眸光泛起冰冷的暗芒,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哦,我忘了,师公子不敢。”
呵,没用的东西。
“我再不敢,娘子也是我家的,不知太傅大人倒是敢说公主是你家的吗?”
师北尘也毫不客气地回怼,眼眸一眯,也忍不住嗤笑出声,“哟,也不敢呐。”
嘁,胆小的玩意。
顷刻间,两人埋怨又冰冷的眸光霎时安静相撞。
无声之间隐隐有火花迸裂,谁也不让谁,却在两个少女偏头时,同时默契地垂下眼眸。
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最后只有林邱一人下了山,傅含枝还是在寨子里住下了。
她不走,迟韫玉自然也不会走。
遥远的苍穹彻底暗了下来,或许是因下过一场雨,傍晚时又出了太阳,天上的云慢慢散开,露出了月亮和几颗星星。
傅含枝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边。
今夜的星辉清亮,明日大约是个很好的天气,正适宜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