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不算插曲的小插曲过后,几人便进了屋坐下。
傅含枝看着林大人明明神情严肃,却顶着一只乌青眼,实在忍不住想笑。
重云在旁为她奉上一盏茶。
她素手接过,端起茶盏轻抿了口茶水,压了压唇角的笑意,才正色问起正事来。
“林大人不是去剿匪了吗?怎会如此狼狈?”
一说起这个,林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和愤怒,胡子都生生气得发抖。
“臣带着兵刚去到边羲山的半山腰上,连土匪寨子的门还没看见,就先出来了一个姑娘。”
林邱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胡子一翘一翘,满脸痛心疾首,看着实在委屈。
“那姑娘,年岁看着和公主差不多大,可是却极为凶残,极为凶残啊呜呜呜!”
傅含枝一般不笑,除非她忍不住。
少女抿起唇角,偷偷笑起,漂亮的眼睛弯弯如月牙,琥珀似的眸子潋滟明亮。
少了几分高贵典雅的公主姿态,多了些女儿家的娇俏动人。
迟韫玉余光微动,近些日子心口一直缠绕着的郁气在此刻一瞬间消散无踪。
林邱完全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一个劲继续嚎,诉说着自己悲伤的经历。
“…一听我们要去山上剿匪,那姑娘登时变了脸色,上来就殴打本官,还说要是我们再去,她就见一次打一次呜呜呜…”
“若是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那群小兔崽子,居然丢下本官一个人跑了呜呜呜…”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傅含枝一脸不忍,亲自端过一盏茶递过去,轻柔的声音安抚道,“大人,您受苦了。”
林邱老泪纵横,“不苦,命苦。”
傅含枝这时心头也忍不住对他口中这个姑娘生了几分兴趣。
因为这番描述起来,这姑娘的性子行事颇像她那肆意江湖的表姐。
她便问道:“林大人可还记得那姑娘生的什么模样?”
林邱想也不想地开口,“青面獠牙,凶神恶煞,好狠一个女魔头。”
傅含枝:“…”
这没有私人情绪她是半分也不信的。
她又无奈笑道,“那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大人可还记得?”
“大约…是个浅粉色的衣裳。”林邱忍痛回忆。
当真是穿的越粉,揍人越狠。
闻言,傅含枝轻轻颔首,心头却划过一抹遗憾。
她表姐素来偏爱姜黄色,最不喜粉色裙裳。
迟韫玉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偏头问道,“怎么了?”
傅含枝压下心底思绪,轻摇摇头,“无事,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她单手撑在下颌上,玉白的指尖微曲,无意识地敲了敲扶手,眼眸明净清澈,浅浅一笑。
“林大人,下午不若我和你们一起上山吧。”
林邱愣了一下,可还未开口说话,迟韫玉就先冷声道,“不可。”
“剿匪太危险了,臣不同意。”
闻言,傅含枝淡然侧眸,轻轻瞥他一眼,红润的唇角轻勾,语调微凉,“你爱同意不同意,我去哪还要向太傅通禀一声不成?”
倒也不是故意想同他作对,只是实在想去见见那个姑娘是何模样,再者…也确实看不惯他这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她是公主,他是臣子,凭什么要她听他的?
天下哪有君听臣的道理。
迟韫玉长眉一皱,脸上似落了一层寒霜,黑眸幽邃无温,声音冷沉,“公主,你别闹了…”
“我没闹。”
傅含枝抬起眸,清冷的眸子不偏不倚地对上了他的目光,面容淡然冷漠。
迟韫玉看着她的眉眼,眸色一瞬幽涩晦暗,薄唇紧抿,似有隐怒。
两厢对峙,倏地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林邱坐在一旁,此刻连嚎也不敢嚎了,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最后只能捂着眼睛,默默缩了回去。
神仙打架,遭殃的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
惹不起惹不起。
傅含枝直直地看着他,唇角笑容盈盈,眸底却无半分笑意。
“敢问太傅大人,本宫到底何处在闹?”
少女声音清然,明明轻缓柔和,缓缓落在耳畔时却像是埋在云里的软刀,暗藏锋利。
终是迟韫玉先败下阵来。
他有些狼狈地垂下眸子,避开少女清亮漠然的眼神,低声道:“臣知罪。”
“公主想去便去,臣跟着去就是。”
——
边羲山上,苍穹高远深邃,泛着微微暗色,抬眸只见远处山峦起伏,山坡上林立的树木一片郁郁葱葱。
约莫又快要下雨了,薄薄的雾气像层细纱飘荡开来,丝丝缕缕地缠绕林间,倒颇有几分仙地的意味来。
林邱望着前面被树遮挡着的小路,心底止不住地叹气。
一刻钟不到,那条小路上便出现一个人。
不过,这回出来的不是姑娘,而是个青年。
还是个扛着大刀的极其年轻美貌的男子。
他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来,懒散瞥他们一眼,放下刀随意的往身后的树上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