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亲近让迟韫玉不由得恍惚。

她好像，已经有很久不曾这样安宁地靠近过他了…

甚至现在连他的存在也宛如洪水猛兽。

唯恐避之不及。

迟韫玉苦笑一声。

哪怕只是此刻的短暂靠近，却已经足够慰藉这段时间空落难捱的心。

傅含枝眼眸微阖，乌黑的发丝落在颊侧，睡得迷迷糊糊。

恍惚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却被白雾若有似无地遮住。

看不太真切，只能依稀看见大约是个清瘦的半大少年背着一个小女孩的背影。

小女孩似乎很不舒服，哭腔得可怜兮兮。

少年一直在走，走得很快，却又很稳。

还不宽阔的脊背给了小女孩极大的安全感，她似乎很依赖这个少年，小脑袋凑近蹭了蹭他的耳朵，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

少年闻声转头，看不清脸，却能听见轻柔的哄声，“乖，不怕了，坏人被哥哥打跑了。”

白雾缓缓地覆了上来，将少年和小女孩的身影完全覆盖，直至再也看不见。

哥哥…是谁？

小女孩又是谁？

傅含枝蹙眉，想再回忆清楚些，可是渐渐的，就连方才的那些也都不甚清晰了。

等她彻底醒来时，只觉得心头有些莫名发堵，不怎么畅快。

迟韫玉察觉到她的情绪，侧头问道，“怎么了？”

“无碍。”

傅含枝摇摇头，一双清眸微敛，掩下眸底的神色，状若无恙地开口，“这个林子还没出去吗？”

“快了。”

“嗯。”傅含枝轻轻应了一声，又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你不是文臣吗？怎么还会武？”

任劳任怨背着她的人没想到她突然会问这个问题，脚步微滞了滞，动作很小，没让背上的人察觉。

“是因为少年时候个子不高，所以练武想让个子高一点。”

男人的声音清冷，天生就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傅含枝却下意识反驳，“胡说，你少年时个子也不矮…”

迟韫玉脚步倏地停下。

寂静无声的树林中，男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莫名有点哑，“你怎么知道我少年时个子不矮？”

“你见过？”他问。

“我当然…”傅含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她澄澈的眸子少见地蕴了一丝懵然，秀眉蹙起，又笃定地反驳自己道，“不对，我没见过。”

她神色难得有些迷茫，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什么会脱口而出。

“我们，曾经可有见过？”

她声音带着些许怀疑，补充道，“在西郊围猎之前。”

她第一次见到他，便是三年前的西郊围猎，那时她十四岁，他却已然二十一岁。

“不曾见过。”

片刻后，男人淡然无波的嗓音响起。

傅含枝闻言，轻轻颔首，复归沉默不语。

他的话，她素来都是最信的，哪怕此刻她已经不再喜欢他。

更何况她本也只是随口一说，此刻只当自己想岔了，转瞬就把这个话题抛到了脑后，也不再同他说话。

缓风轻轻吹过，两人都再未曾开口。

趴在男人背上的少女眼睛半阖，羽睫轻眨，眸中未起半分波澜，雪色的肌肤在日光下像是染了薄薄的霜。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背对着她的男人眸光微颤，薄唇轻抿，眼角少见地晕开湿红。

——

不多时，他们出了林子。

傅含枝抬眸便见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和一小队人马。

迟韫玉将人小心放下，傅含枝侧眸张望，关切问道，“春诵她们呢？”

话音方落，就见春夏从另一边出来的身影，约莫方才应该也是一直在林子里找她。

两人一看见她，立刻红了眼睛，下跪请罪，“属下护主不力，请公主责罚！”

傅含枝看不得她们这样，微微弯腰，伸手扶她们，“不怪你们，他们就是冲我而来的，起来吧。”

春夏摇头不动，满脸自责。

“都是属下不好，没有保护好公主。”

傅含枝心底一叹，手扶在腰上，额间朱砂精致，苍白的脸上满是无奈，她声音低柔，似乎有些委屈。

“我腰受了伤，可疼了，难道你们就忍心让我这样一直扶你们吗？”

闻言，春夏两人立刻慌了，站起身来去扶她。

“秋歌冬吟呢？”傅含枝问。

“也在林中找公主，属下这就去发信号让她们回来。”春诵回答，立刻转身去放信号烟。

夏弦则小心地扶着傅含枝上马车。

见她一头青丝散落，额头上还有伤的狼狈模样，眼睛越来越红，心疼的不行。

这种情绪直至回到别院，在她们公主脱掉衣裳后达到了巅峰。

本来白皙如玉，细润如脂的肌肤上却突兀出现大片大片的青紫痕迹，脊背上，腰间，甚至连腿上都青一块紫一块。

春诵憋不住情绪，眼泪花都出来了，“小姐，是不是很疼啊？”

夏弦顶着红红的眼睛，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