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们连她的命也不放过,为什么!”
林邱从没有想到于正全那样一个看似老实的人居然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他眉头皱紧,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底下的女子,声音温和下来,询问道:“你怎知你妹妹已不在人世?也是于府那个下人说的?”
赵菲迟缓地点点头,她表情木然绝望,嗓音沙哑,“那个嬷嬷告诉我,小芙是被他们活生生凌虐而死,他们将她的尸体埋在了后花园的那棵海棠树下。”
她的声音萧索麻木,一字一句诉说着凄惨的故事,整个堂内都萦绕着悲伤凄凉的意味。
半晌,林邱才缓声开口,“为何不报官?”
“报官有用吗?”赵菲呵笑一声,语似嘲讽:“将我妹妹害死的就是我们的父母官啊!”
林邱噎住,脸色僵硬。
他轻叹了口气,“既然知县有罪,可还有知州知府,鸣冤鼓不止能在县衙门口敲。”
“大人,何不食肉糜啊!”
她语声低弱,透着震撼人心的绝望悲凉。
林邱浑身一震。
“小老百姓连县太爷的一只狗都见不到,如何能得见知州知府这样的大人物!”赵菲语声顿了顿,被恨意占据理智,她咬牙切齿道:
“更何况,连县太爷都与齐府沆瀣一气,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勾当却还相安无事。”
“民女怎知,知州知府是不是与他一丘之貉,是不是也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昨日,齐府被抄家一事传出,虽然不知缘由为何,但是又听闻临江来了大人物,县太爷也被抓了,所以民女才敢斗胆前来击鼓鸣冤。”
“民女知晓,无论成与不成,都不能再等了,因为这可能是民女唯一的机会了。”
赵菲说完,俯身朝他行了个大礼,重重地嗑了一个响头,声音沙哑哀戚,“求大人,求大人为民女的妹妹做主。”
“求大人为民女的妹妹讨回一个公道。”她嗑了第二个响头。
紧接着,又是第三个。
“求大人,让民女妹妹惨死在九泉之下的冤魂死得瞑目。”
接二连三的磕头声伴随着女子祈求的声音,她的脸上血迹和泪水糊了一脸。
林邱心头不忍,眼眶温热,他起身,走下台阶行至她身前,蹲下身亲手扶起她。
他低叹一声,脸色严肃诚恳,对着受宠若惊的女子认真保证:“你放心,本官一定会还你和你妹妹一个公道。”
退堂之后,林邱即刻带着人前去于府,果不其然便见后院有一树海棠。
这株海棠开得极艳,与旁边的花宛如天壤之别,灼灼艳艳,华丽夺目。
傅含枝沉默地看着,看着他们将那株海棠推倒,看着海棠底下的土壤被翻开,看着他们真的挖出了一具白骨尸体,泛着浓重的臭味。
她抿紧了唇,紧接着眼睛被人捂上,迟韫玉清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公主,别看。”
眼前陡然陷入黑暗,可下一刻,便有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
“小芙,这就是我的小芙啊!”
女子的哭声尖利嘶哑,是那么的苦涩。
傅含枝心尖都抖了抖,她轻摇了摇头,握住男人的腕骨拉下他的手。
入眼便是那残破不堪的尸体,傅含枝的眼眸狠狠一缩,唇瓣忍不住发白。
那尸体时隔一年,终于重见天日,却早已腐败成骨,衣衫褴褛,松松垮垮地搭在骨架上,一看便知生前受了多少的虐待。
赵菲扑在那具早已没了生息的身子上,发丝散乱,痛苦悲嚎:“小芙,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你看看我,我是阿姊…”
“不是说好了去买个糖炒栗子便回家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啊。”
傅含枝眼圈发红,她攥紧了手掌。
却忍不住喉间艰涩,她问道:“美貌是罪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迟韫玉垂着眸子看她,声音沉冷,“美貌无罪,可当没有保护这份美貌的能力时,美貌便是罪,招来祸端的罪。”
“所以,如若那日我不是公主,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是不是就会成为第二个小芙?”
“被人掠夺,被人欺辱,被人凌虐致死。”
少女声音微抖,想来是真的在恐惧,这几日接二连三,又遇到了与受害者如出一辙的事情,纵然她不会出事,可是难免又忍不住想回自己身上。
迟韫玉弯腰,清冷的目光对上她愤怒后怕的眼,大掌握住她攥起的拳头,冷静道:“公主,没有如果,你不是小芙,也不会是。”
即便有如果,即便你不是公主,我也会保护你,至死方休。
男人的眼神温和平静,握着她手的掌也带着让人心安的力度,傅含枝忐忑不定的心慢慢地安稳下来。
她的目光又落回到那边女子的身上,半晌,才轻声开口:“可纵然无权无势,纵然手无缚鸡之力,美貌也不该是被人肆意凌辱的缘由。”
“有罪的不是美貌,是他们的心怀不轨。”
“是,公主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