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傅含枝毫不留情。
柳念渡撅起唇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少女轻声打断。
“听话,小满。”
少女声音低柔,出口的称呼却如同把锁,轻而易举地扼制住少年的喉咙。
他喉间发痒,却没再争辩,兀自委委屈屈地低下头。
傅含枝见此又忍不住安慰他:“办完这桩事,便带你去苏柳湖放纸鸢。”
少女脸颊如玉,宛如明珠生晕,眼眸轻扬,如水似的眸光盈满笑意。
“…也不是不行。”
少年倒是极容易被哄好,别别扭扭地答应。
柳念渡走后,春诵凑近傅含枝,仍不免有些担忧。
她低声道:“小姐,我觉得此行不如不去了吧。”
“哟。”傅含枝惊讶地睨她一眼,“我们一向胆大包天的春诵如今也知晓害怕了?”
“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春诵忍不住跺跺脚。
“怕什么。”傅含枝也安慰她,“不会出事的。”
“我是担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早有准备,我们如今却是在明处,岂不是更危险。”
“我们也可以暗渡陈仓啊。”
傅含枝玉白的手指撩了撩自己的发丝,秋水眸微动,绛唇轻启,慢条斯理地开口,“他有他的张良计,我也自有我的过墙梯。”
“再者,他最好早有准备,不然我这搭了半晌的戏台子,没人唱可怎么好?”
傅含枝如堆雪似的芙蓉面上笑意盈盈,温软不达眼底。
春诵忍不住一叹。
“往日在京城,有陛下娘娘撑腰,便是公主将天戳破了窟窿我也不怕,因为没谁有胆子敢对公主说半个不字,明目张胆的尚且不能,私下的更是不敢了。”她语声顿了顿,才慢吞吞道:
“可如今…离开了京城,天高皇帝远的,若是出了事,还有谁能庇佑公主。”
“谁说离开了京城便无人能庇佑?”
傅含枝忍不住轻笑一声,“嗯?”
她拢了拢衣袖,莲步上前在池边坐下,动作间环佩叮当,分外好听。
“春诵我且问你。”
少女素白柔软的手放在膝上,眉眼温然,“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春诵懵懵,“自然是陛下和娘娘的天下。”
“那我又是谁?”
“是陛下和娘娘的女儿,是御口亲封的昭荣公主。”
“是啊,我是公主。”少女低笑一声,“这不是已经撑腰了吗?”
傅含枝唇角勾起一道漂亮的弧度,神态娇懒,浑身却透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和骄傲,嗓音温柔却犹如一道重锤砸在春诵心头。
“公主亦是君主啊。”
春诵眼眸微震,宛如醍醐灌顶。
“在这越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这天下还在,无论我走到大越哪里,无论对方是何人,皆要对我三跪九叩,行礼问安。”
她声音清润柔和,缓缓低笑,透着股漫不经心,却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春诵,你怎么忘了,我的身份就是父皇母后给我的最大庇佑。”
少女分明懒散地坐在那,巧笑嫣然似天真不知事,可眼波暗涌,唇角微勾,浑身气势凌然。
“区区一个知县,我尚且还不放在眼里,纵然给他天大的本事,也翻不过我傅姓江山。”
“天高皇帝远如何?离开了京城,我便是皇。”
“本宫倒要看看,我这条强龙,到底压不压得过他这条地头蛇。”
——
于府。
“干爹,你说她们会来吗?”齐成器皱眉。
“当然。”
临江知县于正全坐在那,眼神微眯,面容生的老实无害,此刻笑得宛如老谋深算的野狐狸。
“本大人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我的地盘上耍威风?”
午膳过后,傅含枝便带着春诵夏弦出门了。
于府门口门可罗雀,哪里像是宴请宾客的模样。
傅含枝面容不变,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到。
踏进于府,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红墙绿柳,山石点缀,整个院落富丽堂皇,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倒是堪比盛京中的五品官府邸了。
可他于正全也不过一个区区九品知县。
如何住得起?
怕是这府邸的一花一木,都藏了不少民脂民膏吧。
来引路的小厮瞧见他们,也是一副眼高于顶的做派,一路上爱搭不理,就差用鼻子看人。
傅含枝被带到了一个花厅,小厮退下后便再瞧不见人影。
无人上茶,也无人来见,府中更无半分举办茶宴的景象。
傅含枝唇角笑容不变,眼神却无半分笑意。
从未被如此怠慢过,春诵气急,忍不住想骂人。
夏弦也皱了眉,低声开口,“这于正全好大的胆子,是想给谁下马威?”
傅含枝挑眉,“当然是给我们咯。”
春诵摩拳擦掌,撸起袖子就想砸了这花厅,被傅含枝悄悄地按下。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花厅扬声开口:“不曾想堂堂县太爷府上就是如此招待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