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心事重重的人都睡不着,因为天气转冷,烂尾楼里不通水电,哪怕是三十层,都得人一步一个脚印的爬上去。
很多付不起房租的人,还在还着贷款的人,拖家带口的住了进去。
夏天热得像是在蒸笼里,到了冬天,就冷的像是在冰窟窿里,尤其是到了深秋还没有来暖气的日子里,每天在黑漆漆的一片里,家里就只有用煤气罐做饭的那一会儿,有点热乎劲儿。
晚上点着蜡烛勉强照明,小孩子就在蜡烛底下写作业,成年的强壮男女还能勉强支撑,但是老人和孩子根本就受不了,就算是精神意志上能撑下去,身体却是很诚实的,会生病,发烧,打了救护车的电话,这么贫穷的家庭,首当其冲的不是心疼叫救护车的费用,而是怎么把三十层的老人给弄下去。
医生快速的判断了一下病情,胃穿孔,一肚子的脓水,要两万块钱的手术费用,需要快点安排,否则光疼都能把老人给疼死。
要是有那两万块,他们一家人,会住到这样的烂尾楼里吗?附近就算是城中村租一间卧室,都要五百块了,半年付是三千块,就连这个钱他都拿不出来。
这家的男主人崩溃了。
这种烂尾楼,全都没有装修过,窗户全都没有装玻璃,这家的男主人,直接就突然助跑,一头跳了出去。
在楼上的医生赶紧给楼下的救护车里的另一个司机和医生打电话,两个人不敢耽搁,跑着去检查跳楼的男主人。
当场死亡。
眼珠子都被杂生的灌木丛给刮出来了,肋骨断了好几根,其中一根扎破了心脏,脖子也摔断了,嘴里吐出来一堆血沫子。
所有在现场的人,都被吓得不轻。
胃穿孔的老人,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在早上天亮的时候,也去世了。
人间惨祸。
梁培禾本来就在失眠,接到电话的时候,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几乎是在怒吼: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快,盯紧那个项目的负责人!”
出了这种事情,要把还没有破产清算的公司项目负责人简建设,先给控制起来,商量一下能赔多少钱算多少钱。
而且,这案子梁培禾他们也盯了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这个负责人的手里还有钱,经常和小野模出去嗨皮,还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国外去留学,自己不敢把地段好的房子挂在名下,就挂在亲戚名下,这小子小时候是超生的,被送到了亲妈同事家里,所以再把房子挂回亲妈名下,翻烂了那些卷宗,都找不到线索。
梁培禾气的肝儿疼。
现在想要给受害者募集到一笔钱,就得去动这条盯了很久的线,这个人这么谨慎,十之八九,这条线索以后就要废了。
但是多多少少拿出来一部分,就能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也值了吧。
这么大的案子,影响这么恶劣,梁培禾从前可是亲手击毙过毒贩,亲手和悍匪搏斗过得,都觉的心里脊背一阵阵的发凉。
是因为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梁培禾着急忙慌的跟着几个街道办的领导,去现场,这么大的事儿,他作为分局的负责案件的领导之一,迅速奔赴一线。
其实还有其他的领导,但是其他人都觉的这是个特别烫手的山芋,梁培禾就被推了出去,他接到电话只说了一句:
“我马上到。”
街道基层的领导,坐在车上一直在擦汗:
“梁处,您处理这种事情有经验吗?我们现在找责任方应该去找谁?赔钱的话,是赔多少?我们哪个部门牵头来做这件事情?”
每一个问题,都在拷问灵魂。
梁培禾倒是淡定的多,但是也忧心忡忡的看着手机:
“再等等。”
还没有下车呢,电话就疯狂的震动起来,接起来他这个领导还没有说话呢,那边急赤白脸的,气儿都快要喘不上了:
“头儿,人丢了。”
丢了?
什么叫做丢了?
梁培禾瞬间急火攻心:
“赶紧找,不对,赶紧抓,抓到了扭送过来!”
经济案的侦办中,梁培禾很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他又打了几个电话,发通缉令、搜查令、要求海关机场那边配合。
现有的权力结构之下,虽然他主导办案,但是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签了字,然后郭胜利签了字,再拿回到分局,让下面的支队长也签了字,才能发出去。
现场拉起了隔离带,法医一直在忙碌,其中一个年轻的法医指挥着大家把证物袋收集起来,标号装走,其他人都颇为信服。
梁培禾一眼认出来,她是周六一的姐姐,周倩。
周倩是医科大学毕业,考到了鉴证中心,白大褂底下的蓝衬衫,显得英姿飒爽,她个子挺高的,穿的是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制服裤子,站在一群男警察中间,
对于这个小女警,梁培禾印象很深,她像他们姐弟的父亲周宽,也像周六一,做事情细致,专业能力很强,心理素质也不错,可能因为是女孩子,更有耐心更沉稳。
梁培禾常常看到周六一和周倩,会想到周宽,如果周宽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