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撤军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但,边军的伤亡也是不小的。

到了下午数据才粗略统计了出来。

壮烈了的边军、参战的军属以及流放犯等,共计七千人出头,轻伤重伤加一块也有八千多。

壮烈了的要辨认出姓氏名谁,并给家属送回去入殓。

但凡还有一口气在的,全要送去抢救。

对所有的边军汉子而言,伤了、残了都不可怕,只要留条命在家里人都会谢天谢地的。

目前比较特殊的情况是,军营里的大部分军医都被赵总兵带去了西京城剿贼。

不到十个军医怎么能收治八千多个伤员?

愁得熊副总兵直接下令,让边城唯二两家六个坐镇大夫关门为伤兵出诊。

并派人去怀庆府抓大夫抓药。

边城五卫现在是,缺大夫、缺护理、缺伤药,真是什么都缺!

总体来说,百姓们的心情还是松快的。

他们数代人生活在这里。

近几十年,如此大规模且打赢了的胜仗真是不多见。

这些老西北人,远比甘明兰更清楚这一场胜仗对鞑靼的威慑力。

他们甚至都有了庆贺胜利的心情。

边军们杀得鞑靼屁滚尿流的故事,当天上午就出来了好多个版本。

被关了一上午的小孩子们,蹦跶得也是特别欢快。

肥仔带着他大哥(阿土大王)和街坊孩子们,跑到几个城门口听故事去了......

申正(下午四点),三十六号院。

罗氏与杨氏正商量着做夜饭,就听到了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

罗氏还以为是儿媳妇回来了,连忙从灶房里迎了出来。

结果就看到了被亲家公和亲家侄子用担架抬着,趴在上面一动不动和血葫芦没两样的儿子。

她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双眼发直,颤声问:“亲......亲家,康......康儿他......”

问出这一句话,已经耗尽了罗氏全身的力气。

甘洪真和小儿子放下担架,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道:“还活着,女婿他还有气的!”

“噗通......”

“噗通......”

两声响。

罗氏和杨氏两人前后动作一致,都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罗氏怕儿子丢了命。

杨氏也怕自家闺女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当娘的心都是一样的。

看到两人被吓得脸色发白,甘明寿连忙解释道:

“亲家婶婶,娘,昨夜我和爹都赶去丁镇堡杀鞑靼。我们守着的关口离丁镇堡有些远,到的时候已经快结束了。

待到清扫战场时,爹就发现了姐夫被埋在几个死去的鞑靼身下。他身上有好几处刀口,应该是失血过多才昏迷了的。

大营里的军医和坐镇大夫们实在忙得分身乏术,我和爹就做主把姐夫带了回来,我爹带着上好的止血药......”

常年和刀打交道的屠夫,外伤药是家中常备。

罗氏是关心则乱,遇到儿子受伤这样的大事只会两眼抓瞎。

此时,她真的是万般庆幸有这么一门好亲家。

好亲家是真疼闺女的。

不然也不会抛家舍业的跟来边城吃沙子。

眼下,她就又得了好亲家的帮衬。

甘洪真父子俩就在东次间给左文康换衣裳,并开始着手帮他处理起身上的刀伤。

杨氏抓着罗氏的手轻声安慰道:

“亲家母,有我们在哩!女婿就是血流得太多才晕的,等女婿醒过来,就让他老丈人宰一只羊给他好好补一补。”

罗氏满心满眼都在她儿子身上,混乱的点着头。

正待说什么,院门又被推开了。

是宝贝大孙子欢快的声音传来:

“祖母,外祖母,你们快看,娘扛了一只羊回来哩,今晚咱们有羊肉吃了鸭。”

儿媳妇回来了?

罗氏隐隐抓到了她想听的字眼,终于从双眼无神中抬起头来。

刚抬头,真就看见了儿媳妇。

她嘴巴一瘪,差点哭出了声音来。

甘明兰还没见过婆婆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喉咙有些发痒,“娘,怎么了?”

“快,你快去看看你男人!他受伤了,他被鞑靼砍伤了,现在都还昏迷不醒的,你快救救他!娘知道你最是有本事,他上回被狼咬成了重伤你都给他救了回来!”

罗氏越说越顺溜,拉着儿媳妇就往东次间跑。

甘明兰赶紧把扛着的羊丢到地下,疾步往屋里去。

心,跳得有些快。

尽管她对自己的异能很有信心。

她进屋的时候,甘明寿刚刚把姐夫的上半身扒了个精光。

后背上几道比筷子还长的刀口,就映入了婆媳俩的眼帘。

白皙的后背。

血肉模糊的伤口。

是那么触目惊心。

肥仔“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往炕上爬。

“爹爹,爹爹!”

罗氏被刺激得两眼发黑,身体软得像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