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衣病逝之时,朝野悲恸,彼时,长歌在他身侧。
穆青衣脱了朝服,只穿着一袭素净常服,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深浓的夜色,低语道:“这一世总算是走到了头。今夜,你没有睡吗?”
“我知晓你嗜睡,一年里有七八个月都是睡着的,你睡着的时候画卷便会轻轻卷起,睡醒的时候画卷会发光,偶尔还会翻身,十分的可爱。”
他说着低低一笑,病入膏肓的枯瘦指尖抚摸着画卷上的美人:“认识你这么久,还未看过你的面容,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那定然是极美的。”
长歌感受着他指尖的热度,这一世他为官十年,深受百姓爱戴,造福无数,积攒的功德比前两世还要多,被他抚摸着十分的舒服。
她伸手与他隔着画卷隔空碰触,在画卷上一笔一划地写道:“长歌。”
字迹在夜色中很快就消失。
穆青衣眼眸发亮,温柔说道:“再见,长歌,下一世见。”
他眷念地抚摸着画卷,溘然长逝。
很快首辅府邸就传来了哭声,首辅大人病逝之后,那幅美人图也不翼而飞,太夫人独自抚养着过继来的继子,继续撑起了穆氏一族,后世子嗣皆入仕,满门显贵。
第三世结束。
穆青衣病逝之后,长歌过了一段山野生活,法器失去了主人,瞬间又变的黯淡无光,化作了一只道家风铃,悬挂在山野的荒废道观里。
她每每要睡着的时候,都能被山风吹醒,风铃欢快地响起来。
山间无岁月,她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风吹日晒,直到那风铃渐渐老化,即使被狂风骤雨吹打,也发不出声音来,她变成了一只哑铃铛。
本以为要埋身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野,直到一日,一对师徒上山,夜宿道观。
“咦,师父,这里有一只道家的铃铛,好可爱。”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只小手将她从一堆废弃的杂物中扒拉出来。
粉嘟嘟的小脸,小胳膊小腿,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她。
幼年时的穆青衣,小小一只,比飞章还要可爱。
她弯了弯眼睫,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小郎君吃惊地后退一步,捂着脸蛋,小脸通红,弱弱地说道:“师父,铃铛亲了我一口。”
长歌:“?”
道人哈哈笑道:“那便与你有缘,以后它就是你的法宝了。”
小郎君眼睛微亮:“那我要吃饭睡觉都带着她。”
于是小郎君将生满铁锈,连叫都不会叫的铃铛挂在了脖子上,从此当成了宝贝,每天要给她洗澡,喊她起床,跟她一起做早课,一起睡觉,俨然将她当做了同伴。
长歌见他一个奶娃娃,跟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满身功德,荒山野岭地跑,生怕他会招来山中精怪的觊觎,便强撑着睡意,每日里都清醒一段时间,如同养娃。
当年她养飞章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耗费心力。
那道人带着小郎君在山里刨了一段时间的土,采了一些草药,便离开了道观,去山下的镇子上换酒喝。
这道人穷的叮当响,又嗜酒如命,拿草药换了酒钱,便喝的醉醺醺,不管世事,小穆青衣小小年纪就撑起了一个家。
万幸的是他年纪小,长得玉雪可爱,笑起来眼睛像星星,深的镇子上老少妇孺的喜爱,这家塞个红薯,那家塞个馒头,也一日三餐饿不着。
小郎君自己很有成算,自己挖的草药换的银钱都存了起来,然后小小年纪就摆了一个摊子,给人写家书换银钱。白日赚钱,夜里读书,隔三差五的还上山挖草药,小日子过的很是红火。
她见他小小年纪夜里山上去挖草药,便亮着铃铛为他照明,小郎君瞪大眼睛,惊的一眨一眨,欢喜地将她笼在手心,悄悄说道:“小铃铛,有人的时候我们不能亮嗷,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被取了小名的长歌:“?”
“小铃铛,小铃铛,你一定是上天派来的小仙子。”
“小铃铛,我们一起长大吧。”
已经几百岁的长歌懒洋洋地闭眼,伸手摸了摸他可爱的小脑袋,就当答应了。
“小铃铛,以后不可以随便亲我哟。师父说,亲了要负责的。”
长歌:“……”
她看着山间的冷月,她没有亲他,她只是掐了掐他的小脸蛋,这一世,他这般活泼,她很欢喜。
转眼间就是三年,三年里,那道人依旧烂醉如泥,小郎君依旧玉雪可爱,已然成为小镇上最懂事最招人喜爱的小郎君。
长歌附身的铃铛也褪去了一身的铁锈,透出原本的碧色来,一半碧色,一半金色,由于过于招摇,小郎君便将她藏在香囊内,佩戴在脖子上,藏的很是严实。
其实她现在也渐渐能动用一些力量,譬如点亮铃铛,譬如藏住原本的颜色,不过他这般谨慎,她还是很高兴。
第四年春,一队红衣铁甲卫进了小镇,将烂醉如泥的道人从酒坊里拖了出来,请回了都城,小郎君也跟着回了都城,换上了量身定做的锦衣,一跃成为帝王遗落在外的小皇子。
距离大盛朝已经过去了三百年,朝堂更迭了三次。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