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他胸口的谢元,那么明显地感觉到他胸口落下之后便安静了,就好像他的灵魂从手下这具肉体中随着那口气,飞出去了似的。
谢元脸上带着泪,愣住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哆嗦着嘴唇喊他:“方伯……方伯?”
老方睁着的眼睛没有了光亮,再也没有了回应……
又是一阵风吹过,他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如同周围的杂草一样,微微颤动着……
……
……
几日之后。
谢元坐在帐子里修检装备,分拣箭矢。一堆送来的箭矢有好有坏。
她拿着箭矢比在眼前,从头看到尾,如果不够直的,她都挑减了出去。
那些箭矢也不是不能用,只不过影响准头,在大范围箭雨压制,不那么讲究准头的时候,还是能用的。
“解伍长,卑职有事禀报!”外头懒洋洋的,明显就不那么当回事,应付程序似的禀报声传了过来。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财神爷”。
谢元挑着箭矢的手没有停,放下一个,又捡起来一个,眯着一直眼睛竖着瞧头尾,说:
“请进来。”
财神爷这才掀了帘子进来了,脸上神色有些不耐烦,但是还是往谢元的对面盘腿一坐,看着她说:
“你就不关心关心,咱们这次立的功,能不能给你升个职?”
“你不是说可以么?靠你了。”谢元手很利索,反应也快,挑起箭矢来都带着少年人的急迫和躁动似的,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
财神爷的性子本来就慢,在她的对面看她这么快的节奏,他不自觉地就被带的肌肉紧张起来……累得慌。
他抖了一下肩膀,努力地移除谢元对自己的影响,试着跟对面这个武力超群的少年对上视线。
……就是一直没找着机会……
“哎……我说是我说,我现在职位还没有你大呢,你自己也得上上心啊。”
谢元将箭矢分拣完了,抱起那好的一堆,往箭筒里装,说:
“我不擅长那些,我相信你与人周旋的本事,以前方伯就说过,你看着粗,其实人精着呢,总是能跟一些必要的人搞好关系。他说,从前在右执营的时候,有你做司军,粮草不管多紧缺,右执营得着的份量,总是比旁人多些。”
“财神爷”被她这么一夸,脸色有些发红,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自在。
谢元将箭矢装好了,将那箭筒往旁边一靠,两手撑在了盘着的膝盖上,认真地看着他说:
“以后,我就负责挣不容置喙的军功,你就替我周旋那些人事,替我争职位。我升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财神爷”听了这话,终于还是憋着嘴笑了,他摸了摸下巴说道:“……我觉着也该如此,我等的就是解伍长这番话……不过你可得争取活的久一点,你如果英年早逝,我可就白费功夫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从前那些熟悉的,死去的那些人,又同一时间移开,谢元用超过她年龄地稳重说:
“放心,我肯定没那么容易死。”
正在此时,外头响起了操练集合的声音,谢元和“财神爷”一并站了起来,一起往外走。
出了帐子,“财神爷”小声地对她说道:“放心吧,我问了。这次营里伤亡不小,卫长死了两个,以咱们伍这次合围封口的军功,你绝对能补上去。”
谢元听闻抬头看了他一眼,手按在剑柄上,抿了抿唇,脚步快了一些。
到了校场之上,列阵听令。谢元因为是伍长,站在他们伍方阵的前头。
在一众人高马大的人群中,尤其的显眼。
集合完毕,校尉带着一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谢元扭过头一看,顿时惊慌地僵住了,使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自己拼命想要逃跑的脚按在了土地上……
是师父!
……是这一营上头的直属将军。
不是说他还在养伤么?还在京城吗?!
谢元紧张地抿着唇,师父瘦了很多,有些瘦脱了相,她想多看几眼又不敢,连忙将头低了下来,祈祷着他看不见自己最好。
若是看见了……
她不知道面对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谢元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在师父一脚一脚的踏上高台之时,化作烟灰泡影……
什么当将军,什么英年早逝……她通通没有那个机会,她会郁死在临江城外的家宅之中……
想到此处,谢元身体发抖,闭上了眼睛,如同死到临头一般。
校尉的声音从上头传了过来:
“军功授奖!念了名字的人,都上来!甲六伍伍长郝春旺!领两百石,丁一伍四伙长刘长升伍长……癸四伍伍长解元,升卫长,领三百石!”
解元艰难地抬起头,正好与沈父的眼睛对上,只见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将眼光移开了。
“解元!!!怎么,升了卫长还不满意?!不愿意上来?!”校尉见她迟迟没动静,一张脸紧绷着,就好像谁欠了她钱似的,顿时就怒了。
“憨批娃子!快去啊!愣着干什么?!”方伯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