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危急时,几骑马从道上经过,当先一匹骏马上的骑士咦了一声,勒住了马头,喝道:“住手。”把总一看,是一个身着白袍头戴青缎金线沿帽的青年公子,认得却是小王爷福文。吃了一惊,伏地叩头道:“小的叩见小王爷。”
福文见叶静子秀发零乱,汗湿衣袖,双目含怒,娇喘吁吁,显得十分狠狈。皱眉道:“你们是怎么办差的?跟一个小姑娘打成这样,真是丢了绿营的脸。”把总不由惊慌,不停叩头,道:“小王爷明鉴,上面要属下对过往行人严加排查,以防有奸细混入城内图谋不轨,小的不敢怠慢,见这两人形迹可疑,上前搜查,岂知他们十分嚣张,暴力拒查,是以动起手来。”
福文点点头,心知把总所说多半属实。近日西安将有一件大事发生,各衙门都是严阵以待,哪敢有一丝的疏忽大意?要是出了岔子,只怕立时得人头落地。他道:“你起来吧。你作的不错,到时去你们佐领处领赏,就说是我要升你的官。去吧,这两个人交给我了。”
把总大喜,伏身再拜,道:“小的谢主子恩典。这就告退。”
这次巡访,福文就是要视察各处排查戒备情形,督促和职司全力而为,不舍昼夜,哪怕是掉层皮也务要让状况达到一个百分百的放心。此番事情太过紧急,职责太大,他也不能不全力以赴,不敢出半个漏子。全陕西的大部分巡检都头官兵捕快几乎全部出动,布防于各个点上。老百姓几曾见过如此阵势,纷纷紧门闭户,胆小的不敢稍出,胆大的偷偷溜出,寻找相识打探消息。各种猜测随之风气,有说是暴民起义要攻向西安,有说是巡抚遇剌,命在旦夕,官府正在追查凶手。传言将凶手描画得神乎其神,说是二郎神下凡,金面上嵌着三只眼,宝冠上装有七颗顶天星。手持三股赤金盘龙钢叉,胯下掀海走云狮子兽,奉了天命下凡擒杀赃官巡抚赵宝山。
有人说赵宝山已经死了,有的说不对,我一个朋友还在长安大街上见到他。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官府也仿佛没有否认,赵宝山巡府门紧闭,一个人影也没,只一些郎中大夫出出进进,面上神色莫测。老百姓瞧了都觉得赵宝山是快死了,至少是身受重伤。在他们心里,赵宝山虽然昏庸,但不是十恶不郝的恶官,没草菅人命的事,所以老百姓对他也不十分的痛恨,听到他快死了,有些善心人自发的要去问候一下,因为要是新来一个巡抚,说不定还不如赵宝山呢。如今这世道,不拿百姓当人的恶吏遍地都是。可他们一到巡抚衙门都给赶了出来,百姓问起巡抚的情况,兵丁们只说:“回去回去,没你们的事。”众人不得要领,只得回家。
福文关切地向叶子静道:“姑娘,你没受伤吧?”叶静子鼻子一酸,泫然欲涕,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当真是梨花带雨,杏沾晨露,娇媚中蕴着柔弱,伤感处更增丽色,福文不禁瞧得呆了。良久他方回过神来,拿出一方洁净芳香的手帕递给叶子静。叶子静给他瞧得满面红晕,低头瞧着鞋尖,哪敢抬头。福文柔声道:“姑娘,也累了,就与令弟一起到府上稍事休息,小生略尽点绵薄,不负这数次相逢之缘份。不知意下如何?”叶子静芳心乱如麻,就这么答应了,是不是太随便了呢?若是不答应,是不是太无礼?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呢?再说,也多亏了他,否则,只怕自已和弟弟已被兵丁拿住侮辱。见她迟迟没有点头,福文甚是失望,道:“姑娘若是有何不便,不去也罢。”叶子静终于点了点头。福文大喜过望。
福文将姐弟俩带到巡抚衙门,早有兵丁上前将他的马儿接了,带到后面喂食饮水。福文吩咐道:“让这两人好好梳洗,换上新衣新裤,用完饭,再带来见来。”从人躬身应了将两人带下。福文心情愉快,一时觉得凡眼所见皆合其意。向从人笑道:“老白,你很好,到帐房那支十两银子,就说是我要赏你的。”老白是个五旬上下的白胡子老头,喜道:“少爷,您今天心情很好呀。老白服侍您这么久,第一次见您这么开心。”
福文笑道:“是吗?真是,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他出身于锦衣玉食的豪门王府,旁人以为那必定是非常的快乐逍遥,可是谁又能真正了解他的内心是不是真正的快乐?正在沉思,一个衙役在外面高声报到:“小王爷,赵巡抚求见。”福文知必有要事,道:“让他在前花厅等我。”
陕西巡抚赵宝山身穿红色八蟒九爪虎滚云海袍,外罩着一件仙鹤补服。头上戴着红珊瑚顶子,上插一根单尾孔雀雕翎,足踏黑缎鹿皮靴,四十上下年纪,生得四方紫膛大脸,朝天鼻孔,浓眉大眼,目中精光闪烁,显是一个极精明的官场老油子。看得出身体颇为壮健,断非外间传言遇刺将死的样子。他坐在前花厅端坐用茶,神色紧张,似是面临一件极大的难决之题,百般思索,怔怔出神。
福文不一刻就已赶到,冲赵宝山拱手道:“老赵,你不在里面好好地歇着,小心当真遇刺了。”赵宝山苦笑道:“福贝子,当真是见笑见笑。如今下官生死难明。你说,这让下官如何区处?”福文故作诧异,微笑道:“老赵,这却是从何说起呀?”赵宝山道:“如今外面都在传言我被人刺杀,危在旦夕。你说,这叫下官如何是好?下官只有亲自出去一澄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