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拉严实了,屋里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好在慢慢已经习惯了黑暗,门缝里透出来的亮光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勉强能分辨出屋里的物品。
因为童悦关照不准说话,所以李安然和罗薇娜到现在为止只说了四五句话,还是贴着耳朵说的。
对于罗薇娜,李安然对她的观感有了巨大的提升。
面包汽水对洪涛童悦他们来说是开洋荤,不是国内没有,而是一般人节约,不愿意花钱吃这东西。
罗薇娜不一样,她是富家女,平日里山珍海味惯了,让她吃三天面包,给一般人受不了。没想到她居然一声不吭,说吃就吃,一点不拖泥带水。自始至终,她没有一句埋怨,极其顺从。
也许是她小小年纪就逢大变,承受了她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所以她知道权衡利弊,知道趋利避害,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李安然也拿了一床被子,铺在浴室与床之间的夹缝里,手枪就放在腿边,背后靠着两个枕头,闭上眼睛就睡。睡不着,也要睡,哪怕是闭目养神也好。
忽然,他听到了房间里有微弱的动静,借着门缝里的光,隐隐绰绰一个黑影顺着床摸过来,他知道是罗薇娜,立刻坐起身。
等罗薇娜摸到他的腿,他才伸手牵引她过来。
“我要上厕所。”罗薇娜在他耳边悄悄说,所谓吐气如兰,搞得李安然耳朵发痒。
李安然起身扶着她顺着墙壁慢慢摸到浴室,轻轻关上门,才擦亮火柴。
“你……能不能转过去?”罗薇娜俏脸通红,把李安然也搞得不自在了。前世他见过多少女人在他面前赤身裸体走来走去,如今这不自在的感觉倒是蛮奇怪的。
火柴熄灭,李安然转过身去重新擦亮一根,然后就听见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火柴熄灭,李安然听着声音就要完结,突然想起什么,轻声说,“不要抽水。”
没错,酒店的抽水马桶声音会直接传到走廊上。
扶着她回到床上躺下,他摸到自己的位置靠墙坐下。
闲极无聊,他就在想童悦这些布置有啥作用,如果让他做会怎么做。如果他是敌人,又会怎么做。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禁不住琢磨。
童悦接机后一连串动作好像乱花迷人眼,一通骚操作,就是想摆脱敌人的跟踪。
李安然如何破局?很简单。现在香江虽然繁荣,可摩天大楼依旧不多,更何况机场附近。找个制高点,用高倍率望远镜就能监视方圆两三公里,找三四个制高点呢?周围六七公里范围全部掌握。香江一共才多大?
既然要用房间迷惑敌人,还不如乱开一气,每个楼层都开几个房间,反正这女人有的是钱。
但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他觉得童悦太执着诡道。
所谓大道至简,一力降十会,干脆就找个坚固的大楼,把暗中的敌人引出来。
要知道巷战是最难打,也是最好打的。
难打在于攻击方,好打在于防守方。无限提高敌人的难度,这不是更好吗?
只要枪声一起,警察再怎么与敌人勾结,你敢半小时不到?警察到了敌人敢不退?他们这么多人还守不住半个小时?
而且李安然绝对相信,李宁波是战场老鸟,赵部长打仗更是海了去了,就依靠明面上的这些人?任何流派的武术还晓得搞几手阴招呢,赵部长这种老狐狸会没有后手?
不但有后手,而且应该不止一手才对。
六楼某个房间里,三个人围在一起,床上摊着酒店的简易逃生指示图。
“我估计他们要找到我们也要一段时间,今晚是最危险的,所以让弟兄们打起精神来。五楼放两个人,没听到枪声打死不准出门。只要枪声起,就出来捅敌人的腚眼。其他兄弟都集中在六楼,重点防守这个房间,白天双岗,晚上加倍。逃生梯放一个人,身上绑好手榴弹,一会把值班表列出来。”
一个人惊讶,“连长,七楼放空啊?”
童悦咬牙,“放空。我们人少,又在明处,不行险招不行。我就赌他们会攻击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想了一会,童悦继续说:“所有人身上都绑上手榴弹,两只手都连上导火索。让大伙都打着精神,别没打死狼自己把自己搞死了。”
“连长,索性在逃生梯布置诡雷,怎么样?”一个人建议。
“行。现在去布置任务,三分钟之内全部到位。”
“是。”两人立正,敬礼,出门,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哪怕一会都成了人肉炸弹,也没有丝毫犹豫。
他们出去后,童悦轻吁一口气。
当了四年兵,他从一个班长成长为一连之长,因为他作战勇敢,因为他屡建奇功,更因为前六任连长都死了,任期最短的就是他的前任,火线上接任连长职务才半个小时,就死在了敌人的炮火下,连个渣都没找到。
刚上战场的时候,一个连一百二十号人,一仗下来死的死伤的伤,就去掉了一半。然后补充,再补充,再再补充,打了一个多月,生生把他补充成了连长。
侦察连,就是尖子连,俗称送死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