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笑话是事实,但裴祁阳到底是有人性的,还是命人去外面请了大夫来给顾云琰治伤。
长公主府分为南院和北院,顾云琰的住处被安排在北院最西边,西北角的一处偏僻院子。
大夫来了之后,裴祁阳亲自带他抵达顾云琰的住处:“大夫给他好好瞧瞧,这位顾侯爷是皇上宠臣,以前受伤生病时都是皇恩浩荡,能请得动宫里的太医给看病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顾侯爷身份一落千丈,怕是没资格再请太医了。”
大夫被他这番话说得胆战心惊。
本来得知自己进的是长公主府,他心里就有些疑惑,长公主府里的人受伤为何不请太医?
没想到这人竟是顾侯爷。
更没想到的是,顾侯爷竟然住进了长公主府。
想到最近皇城里关于长公主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大夫不敢多问,小心谨慎地给顾云琰检查伤势。
只是越检查越是心惊:“顾侯爷胸骨断了两根,还有之前旧伤未愈,接下来最好是卧床静养,千万不可再有剧烈的运动。”
顾云琰闭眼躺在床上,浑身无处不疼:“要养多久?”
“最少两个月。”大夫表情凝重,“伤筋动骨一百天。侯爷若是想恢复得更快一些,静养三个月是最好的。”
三个月。
顾云琰没说话,眉眼阴郁难看。
三个月之后,朝堂上不知又要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这个想法刚闪过脑海,顾云琰随即发出无声的自嘲,就算他不静养,又能改变什么?
晏九黎要做的事情,他有能力阻止吗?
裴祁阳倚在门旁,不发一语地看着顾云琰,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顾侯爷后悔吗?”
顾云琰一怔,转头看他一眼,随即复又闭上双目。
后悔吗?
应该是后悔的吧。
如果能早一步预料到今天这个局面,他肯定不会跟晏九黎取消婚约——至少不该那么冲动地取消婚约。
更不该在她面前说那些难听的话,让两人彻底撕破脸。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
他应该会选择娶她为妻,按照先皇遗诏完成两人的婚约,但他不会跟她圆房,也不会让她生孩子。
待确定太后和皇上对她没了一点感情,等她回来的消息渐渐沉寂下来,等皇城权贵和满朝文武都忘了她的存在,再寻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她“病死”,才是正确而又安全的做法。
顾云琰确实后悔了,后悔自己这么着急,以为晏九黎从西陵回来之后孑然一身,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谁料到她……
“看来是后悔的。”裴祁阳笑了笑,“但不是后悔自己过河拆桥,薄情寡义,而是后悔没能用万无一失的方法解决此事,以至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云琰转头看着他,眼神冷冷:“裴公子这是幸灾乐祸?”
“算是吧。”裴祁阳点头承认,并不介意翻旧账,“你是皇上宠臣,你的姐姐是皇上宠妃,仗着皇上的偏宠,顾贵妃没少在皇后娘娘面前骄横跋扈,以下犯上,如今顾家失势,我觉得这是你们该得的。”
顾云琰冷笑:“你们裴家就能一辈子风光?”
“不一定,但应该会比顾家走得长远。”裴祁阳淡淡一笑,“而且我知道,从今天开始,你的贵妃姐姐将再也没有冒犯皇后的底气。”
大夫战战兢兢听着两人对话,真怕下一瞬自己就被灭了口。
这是他能听的吗?
一个是贵妃的弟弟,一个是皇后的弟弟。
武阳侯还有侯爵在身。
两人皆是皇亲国戚,皇城权贵。
言语上的针锋相对看似是在吵架,实则却是两个家族的对立,甚至是两个党派的对立。
他一个小小的大夫,这些话是他能听的吗?
顾云琰抿着唇,神色苍白如纸:“滚出去。”
“谨遵顾面首之命。”裴祁阳装腔作势行了个礼,嘲讽之意十足,“我就先告辞了,顾面首好好养伤,别累着。”
转身走出小院,裴祁阳突然觉得扬眉吐气。
果然跟着长公主混才畅快淋漓。
朝中那些文臣太迂腐,动不动就弹劾这个弹劾那个,满肚子阴谋诡计。
武将做事也顾虑多多。
长公主这种豁出去的态度,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的行事方式,才让人觉得过瘾。
什么阴谋阳谋通通滚一边去。
她不需要什么谋,凡事直面硬刚,就让所有跟她作对的人一败涂地……但是裴祁阳还是想知道,皇上到底为什么这么顾忌长公主啊?
如果没有皇上的纵容和妥协,长公主应该是做不到这么嚣张跋扈的,但皇上的威严不容挑衅,正常来说,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如此践踏皇帝的尊严。
偏偏长公主就能。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顾云琰进府跟六位面首打交道时,晏九黎已经到了户部巡查。
翻翻账本,对对卷宗,认识认识户部两位侍郎和主事们。
户部官员自从她来了之后就战战兢兢,生怕被她抓到什么把柄,走上钱尚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