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薇愣了一下,这个成忠可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公堂之上看着挺无可奈何的,在陈大人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几口,原来也是个做戏的高手。
不过这样也好,成忠在公堂打了退堂鼓,说白了就是因为这毕竟是容家的家事,他从中又得不到多少例,还不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回他会出手对付他们,八成是容元修又给了他什么好处了,既然如此,容元修能开的出的价码,她也能开。
黎久薇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勺子:“成大人,就别装了,你想要老于头的命,对吧?让我猜猜,肯定是我们老爷还是不肯放弃,想着只要老于头死在牢里了,就可以说他之前被大公子收买才说了那番话,做了伪证。”
“事后他愧悔交加,在牢中自尽。死无对证,大公子虽然不至于落罪,却少不得之后都要活在流言蜚语中,这样老爷他们就清白了。”
“至于我,要是听话、不乱说,还能活命。要是不听话,就也活不了,你们肯定要说是我替大公子给的老于头好处,之后亲眼目睹老于头自尽,受不了刺激,心疾暴毙了。”
“再或者你们会说老于头做伪证之后后悔了,打算反口改口供,我担心东窗事发,就在牢里搜集耗子药毒死了他……成大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种图穷匕见的时候,黎久薇懒得跟成忠奴婢长、奴婢短的了,反正今日要能出去,成忠肯定能知道她不怕他。
成忠在黎久薇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卑怯之色,虽然他知道黎久薇从前出身皇商之家,生母还是外宫女官。
可是黎久薇毕竟是流放之人,一路坎坷颠簸走来,吃尽了苦头,在容家和盼君归也肯定要看人眉眼高低,怎么也不该是这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成忠意外归意外,他好奇一个没经过刑狱的女子是怎么猜的这么准确的:“耗子药?这……肯定是老于头他自己误食了,我这就让人给他换间牢房,再请郎中。”
黎久薇笑了笑:“成大人,下毒的工具都被我找到了,你就别想让老于头离开我的视线。看来我猜的没错,要不这样吧,你说说我们老爷开了什么条件,看看我和大公子能不能开出更高的。”
成忠眼见着瞒不下去了,黎久薇也压根不打算不打算配合他做戏,便不再装了:
“黎姑娘,这又是何必呢?你是容大公子的人,本官跟你们家老爷不一样,不会小看你,也不会只拿出身看人。容大公子如今这身子,还有这处境,你将来要是能脱了罪籍,做容家的少夫人都使得。”
“你的命跟老于头的命不一样,没法比,你干嘛要为了他出头?本官知道你对容家大公子是有真感情的,可是你要是想做容家的少夫人,容老爷就是你的公爹,你能不孝顺公爹么?”
“容老爷要让容大公子落罪,本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也不想问,但总归是他想的。你不忍心让大公子落罪,你们已经做到了,接下来是不是得让容老爷舒心一点?”
“给容大公子泼盆脏水,只是让世人对他有些怀疑,他不会有大的损伤。他是行商走南闯北的人,出来混的,难道连这点儿污名都承受不了?”
“黎姑娘,做人有时候是需要点左右逢源的,脚踩两条船不是错,是实事所迫。你也是做大事的人,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嘛。”
只要黎久薇听话,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老于头死了,脏水泼出去了,就可以两方都平安无事,容元修还能更接受这个儿媳。
这是个交易,给了容元修面子,黎久薇机会,容轩也不会单单因为这一件事就多了一道不可逆转的损伤。
对于成忠来说,的确他不敢得罪容元文,可是他坐镇西绥,跟土皇帝无二,容元修才是他经常打交道的那个人,帮容元修搅浑这一池子水,也算是能维持这点子情面了。
这在成忠看来就是四赢的局面,而黎久薇这种想要成事儿的女子不应该拒绝。
黎久薇一看就不是那种只知书中道理的女学究,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清清白白的稳胜,多数不过是各方角力下的妥协和摆出来给世人看的结局。
黎久薇笑了笑,这笑容淡定从容,一点儿也看不出此时脖子上还比着那簪子:“成大人,如果我说我不想让大公子背负这污名,您又待如何?”
“您要想在这儿灭我的口,我也不怕告诉您我接下来要怎么办。这勺子里装过药了,这是漆木做的,只要我将它折断,再将碎木片吃下去,您就算要了我的命,您该如何应对之后仵作的检验?”
“您想要一手遮天,怕是不能,容大人派来的管事儿和大工匠应该快到了,等他们来了,这事儿至少能求一个公道。或者我就用这簪子在身上划出几个血字,还会更直接一些。”
真到了鱼死网破的那刻,成忠不管是让人破坏尸身还是拦着不让验尸,都只能说他心虚,而且容元文和户部的人也不是他想拦就能拦的住的。
有他们在,陈大人大可以从州府调人来做事,成忠要是聪明就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黎久薇为了表示她自己真敢这么做,握着簪子的手用了些力,玉白色脖颈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住手住手,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