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容元修生气的是,容轩竟然在公堂上一点情面都不留,让他和整个槐山房颜面尽失。
早先他就发现这逆子不像从前那般听话了,可是他一直以为只要到了公堂上,这个逆子定会为了容家考虑,愿意服软的,没想到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还将他逼到了这般地步。
他不能理解容轩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大局牺牲那么一点,明明已经是个废人了,就不能为了他和青儿再尽一点力吗?
容元修并不觉得对不起容轩,打从容轩出生开始,他就厌恶这个儿子,看到容轩,他就不得不面对从前那段担惊受怕还要忍受岳家屈辱的日子。
当初他试图拉拢曹运通判失败被发现,他妥协让容轩掌管容家的庶务,这些年容轩不仅本事了得,日子也着实过得富贵,就连声望都很高。
这些在他看来已经够了,要不是他点头,这个逆子根本做不了掌家,掌家的位子只能让族里的其他子弟坐。
他已经让这个逆子享受了这么多年本不该享受的荣华富贵和尊荣体面,难道还不够吗?
容元修交待了府医尽力治好钱管家,就回了书房,他焦躁地踱着步,恨不得把脚下的砖石磨掉一层皮。
他前些日子已经得到了消息,那家人已经接了朝廷的赦令,再有几个月就会离开流放之地,之后估么着安顿下来,再接了朝廷的差事,两三年内就能腾出手来追查当年的事。
甚至用不了两三年,万一哪天人家想起来了,随时都可能追查到西绥来。
这要是来了可怎么办,那些逆产都还没有栽到容轩头上,万一被查到了,整个槐山房都得完蛋。
这里面最让容元修气愤的是一旦事发完蛋的只有他和他们槐山房,对乱世和新朝初立那段时间的事儿的处理,朝廷一向是秉持着不牵连无辜的原则的。
容元文事发时被困在元都,那些年根本就没有回过西绥,甚至为了减轻族里的负担,没拿过族里一两银子。
族里那些个族人也是不知情的,他们那些年虽然有花用过他拿回来的银子,可也不过是些果腹银子,能有粮吃、有屋住,没有流离失所罢了。
那家人一旦查到他头上,再上报了朝廷,被追究罪责的不会是容元文和那些族人,只会是他……
呵呵,那时候没有用过他一两银子又如何,如果没有他留在老家,安顿族人,容元文能有什么好风评?族人怨声载道,容元文之后还怎么能做那么大的官?
那几年,那些族人只是能过上饿不死的日子,从他这儿拿的银子的确不多,又如何?要是没有那些吃食和银钱,那些人都得饿死。
凭什么到头来所有的罪责和罪孽都要他来担,还要连累到容青,那可是他的希望!
“老爷,大公子回来了,说有要事要跟老爷商量。”小厮急匆匆地跑来禀告道。
这件事必须有个了结,容元修冷静了一些,指着门外道:“让那个逆子给我滚进来,快!”
府里只有少数人知道今日在公堂上发生的事儿,因此容轩是被不知情的下人客客气气地推进来的,他虽然坐在轮椅上,衣裳和发丝却一丝不乱,还是从前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容元修一看到容轩就来气,容轩这副样子比他都精神,哪儿还有点伤重不能行走之人的样子,感觉比他还能活的长。
容元修遣退了正院里的下人,对着容轩一顿气急败坏的指责:“你这个逆子,我那么做都是有原因的,你年纪轻轻就当了那么多年的掌家,就不该为了容家、为了槐山房还有你的父亲和弟弟做点什么吗?”
容轩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这个曾经得到他全部信任的父亲,这是他受伤之后他们父子间见过的第二面:
“父亲,就因为我伤的重,之后再不能带着容家的兄弟们行商,不能再给容家或者槐山房带来从前那么大的利益,就要诬陷我?”
“父亲,您要掌家之位我可以给您,上回我回来已经说过了,您何必要苦苦相逼?再或是您还有别的目的?”
容轩之前跟黎久薇一起已经猜测出了容元修的大致意图,可他还是想听容元修亲口说出来。
“你……底下人出了错,这是南北货,只说是几个胆大妄为的下人做的,能有人信么?刚好商队是你管着的,你本身就难辞其咎,不让你负责又让谁负责?”
“还有广鑫庄,刚好你的人去提银子就失了火,不是你的人干的还能是谁?全族的人都在等着拿分润,不让你给他们一个交代,能如何?谁知道竟然是陆余那厮干的好事儿!这不能怪为父。”
“更何况你要从家主的位子上退下去,族里也有人说你身子虽然不好了,可是依然能够执掌家业。你要是不犯些错,你让接过掌家之位的人怎么办?你得为接手的人多想想……”
容元修还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他隐约觉得容轩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可他还不确定,心里也就存了侥幸。
容元修说的这些前两点都是在狡赖和推脱责任,最后这一点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真话。
容轩坏的是腿,不是脑子,其实这两年他已经不用亲自跟着商队行商了,他完全可以坐镇西绥,在背后运筹帷幄,继续做容家的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