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郎中略微想了想,语气刻意和缓地道:“这道汤里加了药材?”
容轩闭目养神不语,李成半懂不懂含含糊糊地道:“应该吧,没见里面有药材渣,好像是有点药味儿。”
“好像?”
“嗯,好像,似乎……”
曹郎中总是看不出李成是真懂还是假懂,也不好跟一个粗人生气。
容轩不说话,他也不好再问……他不是不能问,只是心里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问出口。
后厨没有做药膳的习惯,这时候突然就有了,容轩还一顿不落的喝,按日子算应该是从黎久薇到了后厨之后才有的这道汤。甚至,他可以肯定这道汤就是黎久薇做的。
黎久薇配的那外伤药钱管家找药堂的药师看过了,平平无奇,无功无过,这食补的汤恐怕也不怎么样。
这汤要是有问题……他不就可以趁机让她离开后厨,把她收到名下好生教导,教会她身为女子要谦卑恭顺,行医不是女子该做的事。
就算喜欢行医,也该如那些守礼教的女子一般,只给亲族师长看,不然跟病患有了肌肤接触,岂不是要坏了名节?
按理说,不管这道汤有没有问题,在查清楚之前,他都应该告诉容轩至少暂时不要再喝了。
可容轩现在症状不明显,要是把汤停了,可能这点症状就消失了。
要是不停,就是一点小症状,容轩已经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再好也不能好得站起来,反正都要瘫了,也不差这几天……
曹郎中脸上的神情风云变幻,他太过入神,没有留意到他的迟疑已被容轩和李成尽收眼底。
曹郎中又煞有介事地关心了容轩几句,就离开了。
容轩和李成四目相对,容轩笑叹了一声:“看看,这要是毒药,你信不信他也不会说?”
李成越想越气,恨不得追上曹郎中打一顿:“这个老不休,要不小的回趟主宅,亲自跟老爷说说曹郎中是怎么对你的。就算老爷有什么想法,也不能明着对你这样。”
“你回去跟我父亲说什么?问诊请脉他都做了,汤只是食补,又不是下了毒,他没直接看出问题,别人恐怕也未必能,他可以说没有问题。到时候,你怎么说?”
“回头父亲斥责他几句,还是他来别院,这梁子就结下了。就算咱们闹着把他换了,换一个人来,比他细心,比他尽责,我就能好起来了?”
容轩手掌向下按了按,示意他别动气,“你要是这样,以后动气的时候可多了。商队和掌柜那边都交待下去了?”
李成颔首:“大多数都听你的,你不发话交账交人都不动,但有几个人……他们的账款没结,之前压上来的银子太多,主宅那边不放款,恐怕最多三个月铺子里就揭不开锅了。”
容家的产业都是自己的,但商队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有一部分是商家入了股。
走一次商不容易,大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回来,很多小商家都押上了几乎全部身家。商队一回来就得赶紧结银,若是晚了,可能真会出问题。
容轩点点头:“所以要快,拖得时间越久,这样的人越多,这事儿我好与不好都要有个安排。不能让那些跟着我的人寒心,不能让他们的家小没有着落。”
“做买卖都要担风险,现在是商队回来了,要是没如期回来,或是遇上风沙、风浪或是马匪了,没回来,他们怎么办?你就是太为他们着想了。”
李成没好气地道,他想了想,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大老爷那边的人应该快到了,你觉得元都来的郎中能不能顶事儿?”
容轩叹道:“我没受过这么大的伤,但不是没见过这么重的伤,从前商队的老张头遇上风沙,被马车车轮压断了双腿,刚好都在北边,就是送到元都治的。”
“治得是好些,就是在轮椅上坐着,精神好上一些,能多活上十几年。老张头拿了赔银,又有容家和子女奉养,他说他知足了。”
“可是……我不知足,若是这样,我宁肯这样的日子短些。”
李成深吸了口气,他很想说容轩真的瘫了,他愿意一直伺候他,怎么伺候都行,就是端屎端尿都行。
最终他还是觉得不要说出来了,这不是容轩想要的,他真要这么做了,容轩只会自责耽误了他。
“那你就觉得那丫头……黎姑娘有法子?她怎么可能有法子?”
容轩没直接回答他:“你相信……命么?”
其实容轩想说的是“你相信梦吗”,在梦里,他虽然不得善终,却是站着的。
他知道梦里的黎久薇没有被他当作恩人照顾起来,那么要么他那一世没有遭遇这样的劫难,要么就是被别人治好了。
总之他是站着的……他一定要重新站起来,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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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村 黎家砖房院落
乔大锤扛着敲打砖石的锤子撇着八字脚走进了黎家干净的砖瓦院落,打从一进来他的眼睛就四处转,想看看被这元都贵人住过的屋子到底有多不一样。
这院子之前有过一位流放到此的大人住过,人家虽然住的不长就被赦免了,可人家从前是读书人的做派,到这儿就入乡随俗跟他们这些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