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源饼家,是程颂安幼时最喜欢的一家饼铺,掌柜的是客家人,主做南方点心,尤其是云片糕,色泽犹如凝脂,口感细润绵软,且久藏不硬,很合程颂安的口味。
当年她从益州回来,挽心就早早央人去福源饼家买了云片糕,带着在程家前门大街等她归家。
只是后来,京中贵女以身量纤细为美,程颂安作为名门闺秀的标杆,自然也是一阵风能刮倒,她很少再吃这些东西。
上一次程挽心来渔樵山庄的时候,程颂安突然想到这件事,便随口问了她一句,程挽心记在心上。随后不久,就差人送过一次云片糕过来,她尝了一块儿,并不是福源饼家的味道,当时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程挽心故意的,现在想来,她似乎并不知道福源饼家闭店了。
不对,她的神情不光不知道闭店,她看起来并不知道福源饼家,当时她只带了丁香过来,香橼没有跟着。但她又需要知道程颂安最喜欢的云片糕是哪一家的,所以,她回去问了香橼,可香橼没有说实话,所以买错了。
那么香橼最后的那些话,一定意有所指,她在引导自己去找福源饼家。
程颂安忽觉得一阵不安。香橼都记得,挽心怎么就忘了福源饼家了?她怎么可能忘?是因为她恨她,所以忘了?
“吃点东西,”崔元卿将一块点心硬送到她嘴边,“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瘦?小时候并不这样。”
程颂安猛地抬起头:“崔元卿,你曾经也是那样恨我,但是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对不对?因为恨,所以会关注。”
崔元卿神色一僵,重重把手里的糕点放回白玉盘里。
程挽心恨到给她下毒,处心积虑地给她找麻烦,甚至在城外连父亲的命都不顾,她该比崔元卿更加关注她才是。
“我要去福源饼家。”程颂安从罗汉床上下来,趿了一只鞋往外跑,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很可怕。
崔元卿脸色难看地追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了回来:“你鞋都没穿,什么事这么着急?”
程颂安顾不得脚,反手抓住他的衣领,颤声问道:“城外抓住的那个刺客呢?你审出什么没有?”
崔元卿眼神有些回避,一把将她抱回罗汉床上,将那盘点心再次推到她面前道:“没有,他什么也不肯说,我已经处置了。”
“啪!”程颂安一把拂掉桌上的白玉盘,不断积累的恐惧逐渐到了一定程度,她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想大声吼叫,但声音到了嘴边,却有气无力:“你骗我!崔元卿,你骗我……”
崔元卿眉心紧皱,望着散落一地的碎片和点心,深深吸了口气,对一旁有些怒目而视的踏雪道:“再去准备点吃的。”
“我不吃!”程颂安终于捋顺了那口气,大声喊道,“我要出去,你再敢阻拦,我杀了那孽种!”
像是感受到她的情绪,小小的婴儿在次间突然大哭起来,而后便隐隐听见乳母不住哄着,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崔元卿叹了口气:“那我陪你去。”
不等她拒绝,又道,“圣人将我交给你,你半步也不能离了我身边,如若不然,待你一走,我就把他送回崔府。”
他,自然指的永哥儿。
程颂安不能带着一个刚出生一天的婴儿出去,但也决不能让崔元卿把他送回程挽心手里,只能同意他的要求。
崔元卿见她松动,便让思危现了身,吩咐道:“除了夫人的人和乳母,其余者,未得我令,谁也不准靠近这孩子一步。”
程颂安怒道:“谁是你夫人!”
崔元卿不理会她的气急败坏,反问道:“还出不出门?”
程颂安不再理他,留下海棠照顾孩子,同蔷薇一起往福源饼家原来的店铺出发。
那间店铺位置有些偏僻,生意也远不如一些老字号,不然也不会做不下去闭店。从渔樵山庄到那里,一直走了半个时辰。
程颂安下了车发现,这儿已经易主,买家一共买了连同福源饼家在内的三间铺子,然后打通改建了一座客栈,想是觉得原来名字寓意好,客栈的字号仍叫了福源客栈。
他们三人走进店里,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一看他们二人穿着便知是贵客,跑堂的声音都比平日高了许多:“哟,客官里面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程颂安环顾一周,见这里远不如鸿宴楼气派,算是京中四五流的水平,想必是地方宽敞,又物美价廉,整个一楼居然都坐得满满当当。
“二楼有雅间吗?”程颂安顺势装成一个来吃饭的客人,淡淡问道。
小二立刻躬身回答:“有有有,老爷太太楼上请,咱们店里一楼二楼都是吃饭的地儿,三楼四楼是客房。”
程颂安气道:“什么老爷太太?”
小二立刻会意,定是自己这样叫把他们叫老了,太太生气,于是笑眯眯地赶紧改口:“小的该打,什么老爷太太,是少爷少奶奶,您二位楼上请。”
程颂安气得想给他一巴掌,蔷薇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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