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你的心细,千万伺候好了崔大人,别让他再受了风。”
程颂安在他临出门时,又加了一句。
崔元卿咳了一声,没有说话,蔷薇的确心细,甚至是有些轴,她跟着比甩掉机灵的踏雪还难。
今天的事不可能是筹谋已久,因为谁也不会提前知道圣人会让自己来渔樵山庄,但程颂安是个很聪明的人,对疑虑的事,只要稍加琢磨,就能从蛛丝马迹里抽丝剥茧,推断出前因后果,并找出对策。
她之所以从前会处处被动,只不过是因为一个情字。对他的夫妻之情,对程挽心的姐妹之情,对明华师父的救命之情。
现在她忽然发难,说明要抛却诸般情谊,若他强行跟她作对,可能她就不再想对策了。
因为依程颂安的脾气,她会直接掀翻桌子。
崔元卿索性坐了下来:“那就在你眼皮底下让大夫为我诊治。”
襄王妃似笑非笑道:“崔大人还是回去吧,不为了你那姨娘,也得给我和程姑娘留些说私房话的地方。”
“我正巧也有些事想同王妃商议。”崔元卿对着襄王妃说话,眼睛却看向程颂安。
襄王妃见他神色肃穆,便也收了些敌对之意,面色平静地道:“什么事等王爷回来同他商量,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崔元卿颔首道:“王爷不及王妃远见。”
他的话说的简单,似是不及思考脱口而出一般,大出人意料,但众人都知道崔元卿不是阿谀奉承的人,他断不会为了谁而这样讨好一个内宅妇人。
襄王妃颇有些意外,却也有些感动,她从小就争强好胜,出生在武将之家,但兄弟们都能上战场为国效力,她却只能被考虑着送到哪家联姻,而最后还是被指给了最不受宠的襄王,空得一个王妃的名头,而对她的抱负却无任何帮助。
但她并不气馁,襄王虽无大志,但贵在温良仁善,即便做不成大事,但也不会作恶。若能将他扶上高位,由她辅佐,天下也能施行仁政。于是她内外打点,用自己的家族为他铺路,为他礼贤下士,收纳人才,又简直是手把手教他蛰伏蓄势,打消瑾王、寿王的猜忌,甚至是连圣人都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崔元卿当初看中他,也无非跟襄王妃一样,觉得大乾朝历经三代,已经有三任雷霆手段的君主,内忧外患基本上已经达到平衡,百姓需要休养生息,需要一位仁君推行仁政。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条夺嫡之路上,真正的盟友是崔元卿和襄王妃,他们为着同一个目标,共同辅佐同一个人。
“崔大人的话,我听着一笑便算了,若是叫有心人听去,哪怕是枕边人,也有可能带来不祥。”襄王妃幽幽叹道。
崔元卿笑了下,盯着程颂安的眼睛道:“我的枕边人,不会。”
程颂安瞪了他一眼。
崔元卿并不在意,又咳了一阵,勉强坐住,对襄王妃道:“王爷是被派往杭州了么?”
襄王妃点了点头:“不错,自你回朝,江南那边好容易撬动的势力又重新凝固在一起,开始反扑,江南织造局的势力已经大半落在瑾王手中。”
江南织造局直接归内宫二十四史司所管,不受地方有司衙门管制,而所得利益也尽归宫中所用。它所营的丝绸生意,乃天下第一号,偏又设在杭州,天高皇帝远,像块肥肉似的。
寿王虽好男风,却也不傻,冒着风险染指司礼监秉笔太监,就是为了江南织造局这块肥肉叼到自己嘴里,将自己早早就盘踞在江南的势力逐步渗入里面。
“这两日朝中情况如何?”崔元卿问道。
襄王妃倒是笑了下:“经你这么一闹,为寿王求情的人倒多出一大半,就连程大学士也破天荒地站了出来。”
程颂安听到此处,忍不住出声:“父亲也为寿王上疏了?”
“那倒没有,”襄王妃解释道,“为寿王求情的人多了,瑾王的人自然会坐不住,他们已然走上这条道,就要硬着头皮走到黑,不然寿王起复,他们就不会好过,于是都纷纷跪求圣人顺应民意,早立瑾王为太子,以固国本。”
程颂安明白了,跟着道:“父亲一定是痛斥这些人不安好心,圣人春秋鼎盛,非得立太子才能固国本,岂非在咒圣人?”
襄王妃笑道:“都说知女莫若父,我看知父也莫若女,你们父女俩想到一处去了。”
程颂安叹了口气,父亲向来不涉党争,这回也是对瑾王、寿王之争不偏不倚,完全从圣人的角度而出言的,这在当朝是好事,而到了襄王做君主时,却又不是那么好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心系旧主,就难免对新主不够敬服。所以,前世父亲才会成为新皇打击旧朝势力的靶子。
“尊父一力促成襄王下江南,怕也是你的功劳吧?”襄王妃问道,“是你劝的,对么?”
父亲促成襄王下江南?
程颂安愣了一下,抬眸去看崔元卿,正碰上他也看向自己,还带着一丝笑意。
父亲也站在了襄王这一阵营!或者说,父亲是站在了崔元卿这一方,也就是说,他也是知道程挽心和襄王的事的。怪不得上次他听闻自己和崔元卿和离,从益州回京会那样生气,而在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