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起,吹皱一池春水。
这是圣上给的十日之期最后一日,程颂安抱着罗罗奴,独自坐在凉亭里,望着池子中游来游去的鸭子,终于是无法下定决心。
入宫为公主讲书,对目前的她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之所以会犹豫这么多天,是因为一旦接受,没有圣旨不能请辞,这就意味着她要长年累月待在京城,轻易不能离开。
留在这里,她与崔元卿就难以避免会再见面。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海棠找了过来,“二小姐来了。”
程颂安皱眉,她怎么会过来?崔元卿不是说过不许她来这里么?况且就是崔元卿不管,余老太太也不会同意。
海棠脸色不好看,没好气地道:“跟着太太一起来的。”
怪不得,张氏向来喜欢程挽心,而程挽心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会认为是自己的孙子,岂能不对她上心?
“别气,”程颂安笑道,“看看她们来做什么。”
进了屋子,怀中的罗罗奴就开始狂躁起来,尤其是看见张氏,全身的毛都炸开,嘴里发出吓人的呜声。
张氏见了它这副模样,吓得不敢看,这小畜生记仇的很,像是要随时扑过来咬她。
“云黛啊,”张氏心虚地喊道,不去跟罗罗奴对视,“这小东西看着有些暴躁,是不是饿了,不如叫人抱下去喂点东西。”
程颂安嗤地一笑,拍了拍罗罗奴的脑袋,又将它举起,对张氏道:“才刚喂过呢,您的经书可是抄完了?不然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张氏的脸色变了一变,被禁足抄书的耻辱,她一直郁闷在心,最听不得这个,可往日温顺的儿媳妇却偏偏揭她的短。
程颂安也不理会她的不悦,瞥了安静在旁的程挽心,淡淡道:“我记得二妹无事不得外出,谁准许你来的?”
程挽心白着一张小脸,手足无措地望向张氏求助,这样出神入化的楚楚可怜,着实让人佩服。
果然,张氏更加不悦:“从前你最和气不过,怎么对自己亲妹子这样刻薄?饶是她对不住你,元卿不已做了补偿?也尽够了。”
那些聘礼,那些真金白银,便是再奢靡,也够花一辈子的,可老太太和儿子眼睛眨也不眨地就给了她,这个成婚不到半年就和离的前儿媳妇儿!张氏掌管中馈,肉痛也痛死了。
程颂安冷笑一声:“这些东西送来,原是让我看崔府脸色的?那我可不敢收,不妨回去告知崔大人,派人再来将这些东西都拉走,最好再绕着京城转一圈,让人瞧清楚了,别少了什么。”
“你!”张氏一噎,她就是肉痛,也不敢跟儿子提这些,更何况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去,崔家的脸也不能再要了。
“姐姐,你别生气,母亲不是这个意思。”程挽心扯了扯张氏的袖子,盈盈对着程颂安笑道。
母亲二字,叫的十分顺口。
程颂安眉心一动:“那婶母是什么意思?”
她叫母亲,她便叫婶母。
张氏听了,颇有些尴尬,好在记着今日来的目的,敛了神色道:“本该老太太亲自来的,但今日元卿陪着她去寺里上香去了,我便只带了挽心过来。”
原来是老太太不在家,怪不得她们两个能来这里。
程颂安给罗罗奴梳理着毛发,看也不看她们,由着二人把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你也看到了,挽心的肚子,眼看就要生了。”张氏小心翼翼凑过去,“可元卿始终不给她名分,这孩子生下来就是庶子,连个正经母亲也没有,日后能有什么前程?”
程颂安噗嗤笑了出来,把张氏笑得一愣。
而一旁的程挽心的眼里却有藏不住透着恨意。她到底比张氏有心机,上前来,泪盈于睫道:“姐姐,你纵是怨我,可孩子是无辜的,他也是你的亲外甥,你说过,等孩子生下来就交给你来抚养……”
“什么?”张氏瞪大了双眼,“挽心,你怎么能……”
程挽心干脆扶着略有些笨重的身子跪了下来,抱着程颂安的双腿道:“姐姐,这个孩子能养在你的名下,是他的福气,我用这个孩子来跟你求情,求姐姐放过元卿,放过崔家。”
程颂安饶有兴趣地看着,从张氏的表情来看,她显然并不知道程挽心会这么做,这跟她们来之前商议的不同。可程挽心这一番声泪俱下,已让张氏动容,深感她对自己儿子的深情,乃至不惜把孩子交给别人抚养。
“不行,崔家的孩子怎么能流落在外?我不同意!”张氏厉声阻止,看向程颂安的时候,毫不掩饰地露出不满。
程颂安挑挑眉:“哦?二妹上来便安了这么两个罪名给我,我只怕自己承担不起,我有什么本领,能害得了深受皇恩的崔大人和根深叶茂的崔家?不过,抢你的孩子,我倒可以做到。”
程挽心不动声色,阻下想再反驳的张氏,抬眸对程颂安道:“姐姐,你可知当初元卿为不让你名誉受损,自请代受鞭刑,他的后背,现下还有一条尺余长的疤痕。每每夜里看到,我都心痛不已。”
张氏的眼泪已经跟着落下来。
这些话的重点在最后一句,程挽心夜夜能看到后背上的疤痕,是在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