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怎么了?”那赶车的孩子更加无措,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
程颂安努力不去看外面无边的黑暗,稳住心神,对他道:“我无事,还有多远?”
那孩子摇了摇头,急道:“看不见路……我也不知……”
今晚的天幕仿佛比平日黑了太多,太像她前世死去的时候,刹那间堕入无边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她想喊发不出声音,想动身体不受控制,她像沉入海底一般,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一点点蚕食吞没她。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她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阿全,别停,一直走,海棠一定会接我们。”程颂安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不然这孩子就会跟着哭出来。
阿全见她无事,便稳了稳心神,口中呼和,赶着马车继续前行,但是太黑了,他辨不清方向,路似乎越走越窄,到最后他停下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姐,咱们迷路了。”
绝望瞬间攫住程颂安的所有感官,她望着无边的黑幕,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她要在这么黑的地方过夜……
“哒哒哒”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来,显得尤为突兀,阿全颤声问道:“小姐,会……会有狼吗?”
“不会!”程颂安把头埋进膝头,双手紧紧抱着,闭着眼睛为自己催眠,她再多说一个字就要暴露出她的恐惧了。
她只能默默念着海棠的名字,她一定会察觉到不对的,她会带着李文宾他们来找的。只是,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找得到吗?
“程颂安!程颂安!程颂安!”
急促而惶急的声音,犹如天籁,那哒哒的声音,是马蹄声,是崔元卿!竟是他来了!
程颂安抬起头,在无边的黑暗中睁开眼睛,犹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找寻岸边的灯火。
崔元卿的马跑得很快,声音刚落,已在她的车前,他举着一盏防风灯,从马上跳下来,放在她的脚边。
程颂安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她终于又看到了一丝光亮,她张了张口,还未说话,人已被崔元卿紧紧拥入怀中。
“别怕,我带了灯!”崔元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程颂安,别怕,不黑了,我带了灯,别怕!”
他一遍遍地重复,将她抱的很紧,贴在自己胸膛上,隔着厚厚的冬衣,也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良久,程颂安身体不再发抖,崔元卿便适时地松开了她,她默默拿起那盏防风灯,高高举起,对阿全道:“有灯了,快回去。”
阿全擦干眼泪,拉了拉缰绳,准备赶路,却被崔元卿拦下了:“会骑马么?”
“会。”阿全干脆的答道,他们渔樵山庄,无论小厮丫鬟,全都会骑马,他们小姐准许学的。
崔元卿嗯了一声,将自己的马交到他的手里,自己坐在了车辕上:“你骑着马跟在一旁,我来驾车。”
阿全有些怔愣,愕然朝自家小姐看了看,见她只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便也顺从地答应下来,骑上崔元卿的马,跟在马车一旁,一路顺利回到渔樵山庄。
府门前,崔元卿止了马车,程颂安一言不发从车里下来,默默将防风灯还给他,一句话也没说。
崔元卿没有接,那盏灯就悬在他们二人之间,将彼此的眉目表情都映在对方眼中。
“陆轻山怎么让你一个人夤夜赶路?”崔元卿皱着眉问道。
陆轻山把她带走,他固然嫉恨,但既带走了,却不送她,却更让他愤怒。
程颂安极轻极轻地笑了笑,若不刻意看,根本察觉不到,她平静地回答:“我自己非要走的,他不知道。崔大人,一码归一码,刚才多谢你,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也义不容辞。”
“只是,从今往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陆家不接纳你,对吗?”崔元卿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程颂安手心缩紧,她没想过要嫁给陆轻山,也没想过要进陆家的门,可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旧日那些时光不是假的,她也是真心把陆轻山当做朋友,把陆夫人当做亲人的,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境遇会被人诟病和中伤,但没想到最当先的一箭,是亲近的人射出的。
她可以理解陆夫人的担忧和顾虑,可这种来自亲人的嫌弃,却也让她难以接受。能理解和能接受原来是两回事。
她无力地冷笑一声:“对啊,我这种身份,不被接受又有什么稀罕?不像崔大人,便是再和离几次,也有人上赶着来嫁你,看我这副样子,你很……”
得意二字未出口,人再次被崔元卿拥入怀中,他的声音在她头顶闷闷地传过来:“对不起,程颂安,是我连累你受委屈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能抚平她的委屈和难过的,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五个字。
程颂安一手抓着风灯,一手抵在崔元卿的肩头,压抑着声音,哭了出来。
崔元卿轻轻拍着她,心跟着刺痛,他以为从今往后,她嫁给别人将是最痛苦的事,可此刻,他忽然觉得,看到她受委屈更让人心疼。
他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她不痛快。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