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山在看到人的一瞬间,迅速超过了段珠玉,到了崔府大门几步之遥的时候,才急急勒停,长腿一跨,从马上下来,抢到程颂安身边。
段珠玉不甘落后,也纵马疾驰,两个斗鸡似的人一同出现本已怪异,这会儿竟难得没有斗嘴,反而一致将矛头对准崔元卿。
尤其是陆轻山,少见的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杀气,拽着程颂安的手送到崔元卿面前,怒道:“你让她弄成这个样子?崔元卿,你们和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放开!”崔元卿手捏在陆轻山的手腕处,目光冷冽,“她有伤!”
“你伤的她?”陆轻山的手悄无声息按在了腰间的剑上,已经缓缓往外抽出。
“不是他。”程颂安甩开崔元卿,一把将陆轻山的手握住,将剑按了回去。她简直有些无奈,两个侍郎在崔府的前门大街上拔剑弩张,比之前跟明战在鱼樵山庄动手要严重的多。
陆轻山呼吸在一瞬间停滞,她的手上还沾着些许泥和血渍,算不上什么旖旎之情,他持剑的手,向来稳,向来狠,但此刻竟有些微微的颤。
他们二人之间手拉手的肌肤接触是在十年前,她已十年没有拉过他了。
“不是他,别在这里说话,你送我回去。”程颂安放软了语气,手刚从他的手上拿开,却被反握住。
“好,去我府上,陆家自打来了京城,你还未去过。”陆轻山是在对程颂安说话,眼睛却看向崔元卿。
崔元卿自程颂安的手按在陆轻山手背上时,向来引以为傲的自持力,轰然崩塌,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而在陆轻山的手反握住她的手时,天地万物都不复存在。
耳中、眼中、脑中只剩下寂静一片,他有些想发疯。
“去什么你府上?”段珠玉怒吼一声,她也要疯了,小舅舅火急火燎去找她,让她务必来崔府接程家姐姐回渔樵山庄,她当然义不容辞,这个小舅母,她认定了的。
陆轻山算哪根葱?敢来她头上抢夫人?
这一声将崔元卿从寂静的虚无妄想中拉了回来,他头一次看段珠玉如此顺眼,哑然道:“段姑娘,你小舅扯断了我……扯断了她的胳膊,现下已无碍,烦劳你送她回渔樵山庄。”
段珠玉恍然大悟,怪不得小舅舅那样惶急,非得托了她来接姐姐,于是歉疚地朝程颂安道:“姐姐,我代小舅舅向你赔个不是,这便送你回去。”
天色已晚,程颂安到底也不愿去陆家,她按住陆轻山是无心,但他握她的手,却是故意为之。她下意识去甩脱他,但陆轻山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稳稳握着,是故意给崔元卿看一般,她一时竟没能挣开,待段珠玉拉她的时候,才得以解脱。
“好,有劳玉姑娘,”程颂安怕黑,有段珠玉陪着最好不过,“若不嫌弃,晚上便留在山庄上陪我。”
段珠玉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陆轻山半眯了眸子,状若无意碰了一下段珠玉的肩膀,待她要发火时,又朝崔府的大门望了一眼,挑眉道:“段珠玉,崔府的奴才不懂事,你去教训教训他。”
段珠玉秀眉一扬,朝着他看的方向望去,忽然顿住,本来要发的火倏然消失殆尽,整个人仿佛神游天外,是他!
程颂安暗暗摇头,段珠玉仅凭着一个身影就能认出思退,就说明她对思退的执念颇深。
且不说思退目前连真面目都不能露出,身份上与她天壤之别,仅仅是他跟程挽心、薛庭蕴的这些陈年旧事、情爱瓜葛这些,就不能让段珠玉再深陷其中,这注定是段孽缘。
她赶紧拉了段珠玉:“玉儿,崔家的人没好东西,我的胳膊有些痛,你先跟我回去。”
段珠玉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勉强恢复镇定,强笑一声:“姐姐,我忽然有些不适,不如让陆轻山送姐姐回去吧。”
说完,面无人色地朝自己的白马走去。
陆轻山不经意地一笑,对程颂安道:“我母亲想你,你是她的干女儿,却还未去府上看过她。”
程颂安听到他提陆夫人,才想起真的从未去他们京城的宅子里去拜见,只是这会儿天色已晚,段珠玉又失魂落魄,便是段府离这里并不远,她也不放心她一人回去。
想了想,冲着崔元卿冷冷道:“让你的人远远跟着,送她一程,别让她陷入迷途。”
崔元卿默然朝思退看了一眼,后者双目无神地点了点头,他出来本是有别的事要说,但此刻也不得不远远跟着段珠玉去了——程颂安的话很明显,是要他绝了段珠玉的念头。
“你的胳膊,还疼?不如今日留下,”崔元卿问道,顿了顿,又紧接着道,“去祖母房里。”
程颂安断然拒绝,转身上了马车,探出身子朝陆轻山道:“劳烦世兄送我回渔樵山庄,我改日再去府上探望。”
陆轻山不置可否,只跟在她的马车旁,意味深长朝崔元卿看了一眼,而后便夹了夹马腹,引着马车走了。
崔元卿望着他的方向,愈发觉得胸膛要炸裂开来——陆轻山带的路,分明不是往渔樵山庄去的。
……
随着一声“到了”,程颂安掀开轿帘,脚下一滞。
自陆轻山表明心意之后,她便不愿再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