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犹豫着,她自小在益州长大,祖父从不禁她在市井玩,因此她虽不懂时政,但懂百姓。
无论三省六部颁布多少利民之策,到最下面能真正让百姓受惠的却少之又少,百姓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她最是清楚。
崔元卿见她蹙眉,忍不住道:“今日太晚,不谈这些,你安心睡觉,明日回鱼樵山庄等我。”
程颂安别过头,倔强道:“母亲没好,我不回去。”
崔元卿将她的脑袋扳回来,嘴角勾了勾:“岳母若知道你肯回去,病即刻便好了一半。”
程颂安才不信他,又道:“我若走了,母亲再遭毒手,又该如何?”
“不会!”崔元卿脸上也严肃了一些,“这件事我已同岳父商议过,明天会将程挽心送走。”
这是崔元卿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程挽心,程颂安很不适应,前世这样的冷漠大都是用在她的身上。
近来他对她的温柔和耐心,让她逐渐模糊了前世他的冷漠,但这样一句话,又让她猛然清醒过来。崔元卿的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他爱她时,固然能给她一切,但若恨时,也能让她跌入地狱。
今生的程挽心,恰如前世的她。
“这会儿连二妹都不叫了?你肯信她会害我和母亲?”程颂安幽幽问道,“到底是你喜欢,还是思退喜欢她?或者说喜欢薛五姑娘?我二妹知道你们两个不是同一个人么?”
这一天一会儿思退扮做崔元卿,一会儿崔元卿扮做思退,他们两个说的话,是谁在为谁说,谁在为自己说,都把她搞糊涂了。
崔元卿突然笑了一声,没理会她的一连串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曾经喜欢的是思退,还是我?”
程颂安白了他一眼,起身到外面去洗漱了。其实从思退今日所作所为来看,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洗漱完回来,却意外地发现崔元卿竟然靠着床栏睡着了,她爬上床里面,他都毫无知觉,眉间微蹙继续睡着,显然是累极。
程颂安躺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他醒转,想让他躺下,又不好说出来,忍不住轻轻碰了碰他。
崔元卿微微张开眼睛,迷茫地看了一圈四周,似是在确认自己身在何处,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身侧的程颂安,才又放心地闭上眼睛,从栏杆上滑到床上,声音低沉迷糊:“我快马跑了七天七夜赶回来的。”
说着又熟练地将她抱在怀中,闻着她的发香,安心地睡了一会儿。
正当程颂安也要跟着睡着的时候,又听见他低声道:“孩子不是思退的,思退是正人君子。睡吧,明日再说。”
程颂安心中一动,想说什么,但见他太过困倦,便也没有吭声,只浅浅嗯了一声,往他怀中又拱了拱,不知怎的,这次重逢,她的身体似乎很愿意亲近他。
崔元卿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她的腰,低低道:“别动,惹出火来,咱们谁也睡不成。”
程颂安立刻僵住了身体,直直躺好,不敢再动。
一夜无梦到天亮。只是后半夜的时候,朦朦胧胧间感觉到身后的人在她颈间吻了许久,后来又拉着她的手在他身上摸了一圈,只是她困倦的紧,便由着他。
程颂安醒来的时候,身边又没了人,怔了一会儿神,直到海棠悄悄进来看她醒了没有,才起床穿衣。
程瑾宁在外面大呼小叫地冲进来:“姐姐,你今日便要走么?我不依。”
程颂安道:“谁说我要走了?”
程瑾宁风风火火闯进来,大马金刀往榻上一坐,气呼呼道:“昨夜母亲和姨娘说让你快些回去呢,叫我听见了。”
程颂安有些出乎意料:“母亲和姨娘让我快些回去?”
程瑾宁气道:“可不是么,她们还很高兴呢,自姐姐出嫁后,她们总是盼着你回家,怎么这次她们还撵你走呢?定是姐夫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将她们哄住了。”
这倒是有可能,崔元卿昨天没去净秋斋,原来是去母亲那里了,只是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在这个时候哄得母亲和姨娘高高兴兴要将她送走。
程颂安腹诽着,收拾完妆面便带着程瑾宁来到冯氏的院子,一进屋便被林氏喜气洋洋地搂在怀中,引着来到冯氏床边。
才过一夜,冯氏昨日那种灰败之色已经不见,脸上泛着红润之光,怪道林氏这样高兴。
程颂安也不禁喜道:“明华师父的药果然灵验,母亲竟大好了。”
冯氏与林氏相视一望,眼中的笑意几乎溢出来。
“云黛,你在山庄上住了快两个月,也该回崔府看看,老太太那样疼你,别寒了她的心。”冯氏虽是在劝谏,但语气里的温柔却是藏不住,全无往日的暴躁。
程颂安心下也有些动摇,她都能跟崔元卿睡在同一张榻上,实在不该再对余老太太有嫌隙,她对自己的好,不是假的。
程瑾宁不满道:“母亲还未好全,姐姐也才回来一日,怎么现在就走呢?”
林氏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嗔道:“太太有我呢,你姐姐她……她身子不好,回崔府有人照顾着,岂不是好?”
程瑾宁还待再说,被林氏一把搡在冯氏身前,冯氏便拉了她道:“如今三姐儿也大了,针线上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