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看到他手划过的地方,有一丝极细微的胶痕,若非离得近刻意去看,谁也看不出。她立时恍然大悟,思退真实的模样,跟崔元卿只是神似,而若借助东西装扮,便能做到一模一样。
想起那日码头段珠玉的行为,程颂安心下了然,段珠玉是见过思退的,只是不知道她从何而知那日乘船下江南的便是他。
“玉姑娘。”待她上得凉亭,程颂安有气无力地道,“你来的正好,烦劳你搀我一把。”
段珠玉仔细看了下她的脸色,已进冬天,她却额上冒出虚汗来,不由得担心:“怎么回事?”
说着又对侍女道,“小铃铛,快去找人来。”
程颂安摆摆手道:“无妨,我怕是来了月事,你让侍女扶我回去便是。”
段珠玉连忙朝小铃铛招手,忽而又觉不对,转而向一旁的思退道:“喂!崔侍郎,程姐姐这般难受,你还袖手旁观不成?合该你将她抱回去才是。”
思退本来负着手背对着她,听了这话,也不得不回过身来,慢慢踱至程颂安身旁,伸出手来,垂眸道:“也好。”
程颂安灵机一动,一把甩开他的手,恶狠狠道:“谁要你抱!也不知你在那温柔乡里抱过什么女人,没得脏了我的衣服。”
这话正刺中思退心事,不由得大为尴尬,伸出的手又缓缓缩了回去。
段珠玉却瞪圆了一双眼睛,长眉几乎立了起来,鄙夷地说道:“好你个崔侍郎,圣人叫你去查案,你倒好啊,将江南做为温柔乡了!瞧我不让姨丈入宫参你一本!程姐姐,我们走!”
思退捏了捏眉心,无奈地看着段珠玉咬牙切齿扶起程颂安,一步一步往阶梯边上走过去。
那段珠玉边走边道:“亏得我姨丈和姨母成日里说崔侍郎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呸呸呸!”
思退终是忍不住,开口分辩了一句:“玉姑娘,夫人是误会我了。”
程颂安哼了一声,他倒是很维护崔元卿,两个人都是一般地偏向程挽心,气道:“你敢赌咒说没抱过别的女人?可是有人亲眼瞧见的,你若抵赖,我立刻便去太常寺!”
“我……”思退张了张口,又觉百口莫辩。
她明知抱程挽心的是他,不是崔元卿,却偏将他们二人说成一个人,他是知道她曾经多能言善辩的,急了还会打人。
上次在长街上匆匆一见,只觉得她比小时候温柔娴静许多,却没料到这次重逢,她灌药、打人的样子,似乎又有几分像从前。
这个时候同她争辩,不知会引她说出什么来,因此便拂袖而去,生怕再待下去连段珠玉也瞧出不对来,说起来,这番争执也正是为了甩掉段珠玉的纠缠。
段珠玉奇怪地问道:“姐姐,为何要去太常寺?”
程颂安扁了扁嘴:“自是为了和离。”
段珠玉目瞪口呆,但她千宠万爱长大的,自然比别人更高傲些,也不像别人那样拿“男人都是这样,女人不能计较,反正你是正妻,要大度”这一套来劝她,因此诧异过后也便气哼哼道:“和离又怎样?名声不好听又如何?姐姐这样的人物,自不必听那些流言蜚语。”
说着,又怔怔望着思退的身影出神,见他的随从找过来,二人交谈了几句,那人朝这儿看了过来,段珠玉才收回目光。
程颂安身子不舒服,走了一会儿,便又停在一处石墩上歇歇。
段珠玉想了下,还是开口问道:“姐姐,你知不知道崔侍郎身边除了一个长随,一个侍卫,还有没有什么别人?”
程颂安不露出自己已知晓她心事的镇定,反问她:“你要找什么人?是谁得罪你了?”
段珠玉脸上一红,摇头道:“那人,他在游神那日,曾救过我,我,我是要谢他的。”
程颂安心下了然,原来当日游神,段珠玉几乎跑丢也要追的人果然是思退,却不知他们两个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可是,他们二人,一个是籍籍无名连真面目都不能示人的替身,另一个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大小姐,身份天差地别,更何况思退又跟程挽心关系匪浅,段珠玉与他,注定是不能有结果的。
程颂安轻轻叹口气:“崔大人身边,无非是些身份低微之人,他救你,原是分内之事,怎敢担你一声谢?”
段珠玉听了,少见地红了眼眶,垂下头默然不语。
程颂安知道她行事张扬,也毕竟是世家女,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但真的被人戳灭希望,她又是实实在在的难过。
两个人默默坐了会儿,段珠玉才又恢复了精神的模样,若无其事笑道:“咱们快去你母亲院里,看看我小舅舅给你带了什么!”
程颂安有些疑惑:“明小将军给我带了东西?”
段珠玉点了点头,猛不丁地拍了拍手:“哈,程姐姐,你若和离,便来给我做小舅母可好?”
程颂安一把捂住她的嘴,又急又羞道:“我的小祖宗,小心被人听见!你小舅舅这次回京不就是为了议婚么?你这些话,岂不坏了他的名声?”
段珠玉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略略思索了一下,忽而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一般,神秘兮兮道:“他挑剔着呢,这些日子,说了许多家,总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