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太太握住拐杖,似是无意般在地上一顿,对张氏道:“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让亲家小姐受惊了,派妥当人立即送二小姐和三小姐回府。”
张氏连忙应下。
程挽心还欲说什么,对上余老太太看透世事的澄净目光,不由得一寒,抿了抿唇,再没开口。
余老太太又道:“这种不光彩的事,崔程两家都面上无光,二小姐又这般体贴,必也不想给亲家添麻烦,此事还是由我们府上来办,过后我老婆子亲自跟亲家夫人解释。”
她的语气并不严厉,可以说很柔和,脸上也带着得体的笑容,但却总给人一种无法拒绝和反驳的威严。
程挽心明白她的意思,这样的事不得外传,也不用回家跟母亲说。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余老太太会对自己这样戒备,于是恭顺地回道:“挽心明白,不知三妹现下还在春晖园吗?我去接了她。”
余老太太对身边的丫头道:“她一个孩子,别让她瞧见血,杏儿,带着二小姐去接上三小姐。再安排人套车,你亲自去送到程府。”
杏儿点头答应了,对程挽心屈膝行礼道:“二小姐,这边请。”
程挽心见她看似随意指派,实则已将事情安排的滴水不漏,便不再敢多说什么,生怕被老太太厌弃。
可临去之前,终是有些不甘,将手中握着的唇脂盒子拿了出来,托在掌心朝张氏道:“姐姐送我一盒唇脂,我原不应辞,可叹玉兰去了,不如就留给她吧。”
张氏一听,不禁又打量了她一圈叹道:“我的儿,有这样玲珑剔透的心,怎么没生在我们家?”
程挽心脸上一红,并不答话,只轻轻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海棠道:“海棠,你去给玉兰涂上,送她一程。”
海棠脸色难看,这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唇脂是程颂安送给她的,就只能将她替换的事压下。
旁边的踏雪越过向前,一把接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海棠姐姐见了伤心,我来吧。”
程颂安在旁看着,并不在乎程挽心在张氏面前如何表现,她不外乎是想把自己完全脱出这件事,顺便赢得这位“未来婆婆”的欢心。
可她忘记了,这会儿张氏再亲热,也不过是因为看到自己儿媳妇房里出了让人不悦的事,又无处发泄罢了,若真要她接受一个二嫁之身的儿媳妇,未必就有这么好说话了。
程颂安淡淡一笑:“可惜母亲只有相公一个儿子,若有两个,二妹妹便能嫁来给您做儿媳。”
张氏回道:“谁说不是呢。”
程颂安唇角向上扬了下,接着道:“若母亲不嫌弃,何不认我二妹妹做个女儿,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程挽心蓦地抬头,那种狠厉的表情再次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如常,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去:“挽心蒲柳之质,怎配给婶母做女儿?”
余老太太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跟着一笑:“你如花似玉,又蕙质兰心,如何不配?往后你姐姐仍是你姐姐,只是这姐夫得改口叫大哥了。”
说着,将镯子递给崔元卿,“去,替你母亲给你二妹送下定礼。”
崔元卿双手接了,面上不显露任何情绪地走至程挽心面前,极其别扭地叫了一声“二妹”。
程颂安只觉得好笑,之前他一贯是称程挽心为二妹的,叫的也十分顺口,但此刻这两个字却如烫嘴一般,说的有些言不由衷。
程挽心的脸色更是说不出的别扭,她饶是心机深沉,在此刻也有些绷不住,这一个身份认下来,她便跟崔元卿有兄妹之名分,哪怕不是亲生,日后也不能再光明正大跟他在一起。
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哀怨地望了崔元卿一眼,将白皙纤细的右手微微向下弯曲伸了出来,以便他为自己戴上镯子。
可崔元卿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竟无视她伸出来的手,怔怔托着,愣了一下。
踏雪一个机灵上前去接了,笑嘻嘻道:“我来替二姑娘戴上,日后便跟咱们家少爷是亲兄妹了。”
崔元卿也不拦,任凭踏雪取了镯子,一把套在程挽心手腕上,再没看一眼。
张氏喜道:“如此大好了,待过几日请你母亲来,亲自定了这事。”
程挽心勉强一笑,不得不应下,之后便随着杏儿出了筠香馆。
海棠和蔷薇是精干的人,即便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依旧很快地将玉兰的尸身收拾好,命人抬出院子,跟二门上去选棺木的人接应上,这里的事很快就默默处理完了,整个过程连个窃窃私语的人都看不到。
张氏再不悦,终归还是满意程颂安办事的爽利,见没有出什么纰漏,也同余老太太各自回去了。
程颂安独自坐在房里,看着桌上那一炉香出神,她不是没有给过玉兰机会,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前世唯有玉兰一人平安顺利离京而去,蔷薇、牡丹皆惨死,死前程颂安连看她们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而她自己也死在海棠眼前,海棠最后落在程挽心手里,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以命换命,玉兰死的并不冤枉,从今以后怕是这条新的路还会死更多的人,只是程颂安默默发誓,便是她亲自动手,也必不再叫她身边的人枉死一个。
“到底为什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