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少女思忖片刻,摇头。
当日玲珑八宝阁之事,之后她也曾细致地对大哥杨绪尘说过。她心中有结,郁化不开,大哥借着孟斐然前来为她换药之际将她从锦墨阁拖出来,只为开导她一二。
那时大哥便说,她之所以难过,季景西是原因之一,但更大的冲击来自谢卓,这个本该与她地位不相上下的世家子。
如果不是谢家遭逢大难,谢卓作为百年世族这一辈里的第一人,本该被人尊称一声卓公子,甚至是卓世子。他与杨缱自小青梅竹马,当年为了学琴,杨缱曾在陈留郡谢家祖宅里住过半载,两人师兄妹相称,日日相对,外祖父那时甚至动过念头要与谢家三爷结娃娃亲,可惜信国公没能同意罢了。
这样一个人,一朝落难,十年后重逢,却潦倒落魄。在他还为了百两银钱挣扎、只为赎回自家的玉纹章时,信国公府的嫡小姐却在为一个与她无甚关系的玉章子,同纨绔子弟眼都不眨地较劲,简直是天上地下的落差。
杨缱根本接受不了谢卓会落魄至此,更无法接受自己竟要眼看着谢家的玉纹章落入他人之手,哪怕那个人根本捂不热东西。她甚至害怕自己拿到玉纹章。
季景西是能帮她,冯林最终也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之后呢?她如愿以偿得到墨血玉之后怎么办?自己留下?那会对不起谢卓;送还给谢卓?会不会又伤了他的尊严?
最好的法子是不插手,次一些,当场将墨血玉章竞拍到,再次之,是不见谢卓。
然世事难测,她一件都没能做到。
“我很为难……”杨缱摩挲着眼前的琉璃盏,接着季景西的话道,“谢师兄落难,我作为师妹本该帮他,可他自小心高气傲,哪怕十年流离大不如前,当日见到三哥与我,也未曾开口求人。我当然信你能拿到墨血玉章,但我却不知,到手之后该如何处置它。”
季景西闻言,轻笑出声,“有何难?放在他面前便是了。”
“他会接受吗?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在施舍与他?”杨缱抬头。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那不是他们谢家之物吗?十年时间,还不够他看透人情冷暖?”红衣少年凉凉笑着,空了的琉璃盏在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支棱旋转,“尊严重要还是家族之物重要?若他连这等最简单的算术都不会做,你帮他又有何用?干脆我帮你融了那墨血玉章,给你打个簪子算了。”
“……”杨缱目瞪口呆看他半晌,险些笑出来,“促狭。”
吧嗒一声停下指尖动作,季景西笑着靠上身后软枕,支着小臂,慢条斯理地继续,“你打小锦衣玉食,乍然见旧时伙伴落难市井,心里难过自是正常。但是杨缱,人的际遇便是如此。想想谢家死去的其他人,想想你外祖家流放漠北的嫡系,再想想你我三年前若非命大,怕是尸骨都要在凤凰台上发了臭,你就该明白,你心中的难过,在谢卓看来兴许并不需要。”
杨缱叹了一声,“我懂。可是景西,我真的想帮他。他是我师兄,他父亲曾亲自教导过我,我受过他们谢氏的恩,尊师重道,孝敬师长,是我必须要做的啊。往日我不曾知晓谢氏还有人在,如今我遇见了他,不做点什么,无法心安。”
“那你能帮他什么?”小王爷平静地看着她,“你能帮他官运亨通、建功立业,还是帮他振兴门楣、光复谢氏?阿离,你目前能做的,只有将墨血玉章还给他这一件事罢了。唯有这一件事,是你不需知晓他心中所想就能做、且一定正确之事。”
杨缱忍不住抬起头。
“而且我建议你不要出面。”他慵懒地把玩着腰间的绳纹佩,并未去看杨缱的神色,“让你父亲、也就是信国公将墨血玉章交还给他,不管他接不接受,所承的人情面上看都是杨相的。你既以他师妹自居,不想他折尊,就从这件事里撤出来,像他说的那样,不至沦落到师妹出面维护他。不过你放心,他会记得你的恩。”
“我也不用他记得,不过你说的对。”杨缱不得不承认季景西说的有理,甚至在她看来,这似乎是最好的法子。
“……有一疑问,小王爷可愿为我解惑?”她抿着唇,略有些紧张地看向对面人。
“好啊。”季景西好笑,“说来听听。”
杨缱轻轻呼了口气,“虽不知小王爷少时有未听过谢师兄之名……他曾受谢氏族中大儒亲教,自身能力非凡,如今谢氏翻案,他已能入朝为官,既如此,小王爷完全可以以墨血玉章为名,让他承你人情啊,为何要把好处推给我?或者说,推给我信国公府?”
季景西挑起了眉。
两人对视片刻,他忽然笑了一声,“你猜?”
杨缱:“……”
不敢猜。
见她不语,季景西也不想戏弄她,径直道,“且不说我季景西看不看得上这个人情,事实上我也动过念头。谢卓之才,无人会怀疑,我大可将墨血玉从冯林那处拿过来后转赠与他,不论他是记下恩情,还是白纸黑字与我划定借据,日后都能算做是我对他的资助。但是,我要他恩情何用?”
“小王爷总是要为自己前程打算的。”杨缱道,“朝中有人,或作臂膀,或作扶持,或作党羽,小王爷都能从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