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的时候,沉毅才把张简送出了沉宅的大门。 倒不是说沉老爷抠门,不愿意留他在家里吃饭,实在是张家大门大户,家里的规矩多,今天又是除夕,张简作为老相爷最看重的孙儿,他能够出门一趟已经是不容易,中午饭如果再不回去吃,恐怕老爷子就要对他动家法了。 相比较张家来说,沉家虽然也是士族,但是对于规矩就没有那些大门大户那么看重,当天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晚上的时候,沉老爷和自家人坐在一起包了顿扁食,吃碗扁食之后,一家人就准备守岁放鞭炮了。 吃完饭没多久,小家伙沉渊就打着哈欠睡去了,临近子夜的时候,陆若溪也躺在床上,缓缓睡去。 好容易到了子夜时分,沉毅披上衣服走出房门,刚准备去点燃子夜的鞭炮,就看到月夜之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手里拿着一挂鞭炮,走到了沉宅的大门口。 他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洪德九年的最后一挂鞭炮。 同时也是洪德十年的第一挂鞭炮。 一挂鞭炮响完,少年人转身,回头就看到了站在房门口的沉毅,他笑着上前,开口道:“大兄还没有睡?” “本来想起来放鞭炮的。” 沉老爷颇有些感慨的看着沉恒:“从前咱们兄弟在江都的时候,父亲要是没有回来,都是我守岁放炮的。” 沉恒微微低头道:“兄长事情很多,我想让兄长早一些歇息。” 沉毅迈步上前,拍了拍沉恒的肩膀,然后默默转身回卧房去了。 这几年时间,尤其是他考学入仕之后,因为自身能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家中的所有人,所以沉毅下意识的把所有的责任,所有的担子,都挑在了自己肩膀上。 直到这天晚上,沉毅心里才隐约有了一种感觉。 那就是... 这个跟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胞弟,似乎... 已经长大了。 这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对于沉恒自己,还是对于整个沉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情。 沉老爷回到卧房之后,把身上的衣服挂在床边,躺进了温热的被窝里,闭目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还算香甜。 ……………… 次日,沉老爷一觉醒来,已经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时间从洪德九年,跳转到了洪德十年。 沉毅与沉恒一起,拌了半碗浆湖,然后拿着提前写好的春联,在自家正门上认真粘上。 不过兄弟俩也只粘了这一个门,剩下的都让家里的几个下人去忙活了。 正月初一这天,沉毅依旧没有出门,只是在家里忙活了半天,又在自己的书房里翻了半天的书。 到了傍晚,阴了一下午的天,开始飘起大雪。 这场雪下的极大,这几年沉毅过年,都是在建康城里过的,在他的记忆里,最起码最近几年,是没有过这等大雪的。 鹅毛大雪只飘了一天一夜。 到了次日下午,这场大雪便停了,不过雪下的时间虽然不长,还是把建康染成了一片雪白。 年初二,已经是拜年的日子了,因为上午下雪没有出门,下午雪停了之后,沉毅就跟陆若溪两个人,带着儿子出门拜年了。 夫妻俩要拜年的对象其实不多,左右也就是三个人,大义坊的顾先生,户部尚书赵昌平,以及… 老相国张敬。 前面两位,都与沉毅有半师之实,逢年过节只要沉毅在建康,都是要提着东西去看看的,至于最后一个… 则是因为张简。 他与张简私交甚笃,那么拜年的时候,怎么也应该去见见张家的这位老相国才是。 建康城里的积雪虽然很厚,但是因为是实际上的都城,“市政”工作还是做的相当不错的,有专门的人负责铲雪,到了夫妻俩出门的时候,建康的主道基本上都清理了出来,于是夫妻俩带着儿子沉渊一起,一家一家拜年。 年节之时的小娃娃,无疑是红包收割机,即便是不怎么富裕的顾先生,都用红纸给沉渊现做了个小红包,塞了几块散碎银子进去,塞在了小娃娃手里,给孩子做了压岁钱。 至于赵家,赵夫人和赵家的两个儿媳,都对沉渊爱不释手,给小孩子衣衫里,都塞满了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 因为在赵家逗留的太久,夫妻俩从赵家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接近申时。 申时三刻左右,沉家的马车才停在了张府门口,不过下来的只有夫妻两个人。 小家伙沉渊,被他们送回沉宅了。 因为沉毅与顾夫子赵尚书之间,是类似于师徒的关系,因此更亲近一些,把孩子带给几个长辈看一看理所应当,而到了张家,则没有必要带孩子过来,不然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下了马车之后,夫妻俩递上拜贴,很快张简张易安,就亲自出来把夫妻二人迎了进去。 张家作为一个大家族,家中的女性自然是不少的,陆若溪只在正堂稍坐了一会儿,就被张家的这些少夫人们给带走了。 而沉毅,则是被老太爷张敬,请到书房见面。 在书房门口,沉毅抖落了一下身上沾染的一些雪花,然后才伸手敲了敲门,开口道:“老相国。” 很快,房门被缓缓打开,身材精瘦,但是精神矍铄的老人家张敬,上下打量了一眼沉毅,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记得上一次见到七郎,老夫与七郎说过,让七郎你没事多来家里走动走动,当时七郎满口答应…” 对于一般朋友来说,称呼沉毅应该称呼表字,只有同宗同族的人,或者是极为亲近的人,才好称呼沉毅的行辈。 即便是对于长辈来说,一般也会尊重沉毅现在的成就,称呼他的表字子恒。 但是对于张敬这种官场的老前辈,老相国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