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关,沉毅还是很忙的。 从腊月二十七,他就开始买东西到处送人。 首先是他当年蒙学的私塾先生,再有就是书院的秦先生。 这两个都是老师,寻常过节倒也罢了,年节这个当口,该送东西还是要送的。 除了这两位先生之外,还有陆夫子这里,两个人私下里已经成为了师徒,陆夫子这里自然也应该送点东西,不过这份师徒关系毕竟没有公开,而且陆夫子平日里并不收书院学生的东西,因此这份礼物就有点难送。 沉毅在城里转悠了一整天,也没有买到合适的东西,最终没有办法,还是找到了江都的地头蛇田伯平。 在田伯平的带领下,沉毅来到了一条专门卖文房四宝还有文玩字画的街道,田伯平显然并没有怎么来过这里,问了好几次路之后,才找到了一家小店,他站在店门口,对着沉毅笑道:“公子,这里是江都的百年老店,祖传三代人,专门做砚台的,您也知道,小的一介粗人,对这些笔墨纸砚根本不熟悉,这家店还是问了好几个兄弟才问到。” “田兄辛苦。” 沉毅会意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散碎银子,递在田伯平面前。 田老八看了看这块碎银子,又抬头看了看沉毅,咽了口口水之后,很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公子,我不要你的钱…” 沉毅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田伯平。 这个世界上,不怕你要钱,就怕不要钱,不要钱往往代表着难搞。 田伯平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沉毅,低声道:“公子,小的听说,前几个月您帮的那几个小娃娃,现在都在玉带湖畔做起了生意,而且挣得不少,小人就想…”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小人也想公子您指教指教…” 沉毅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田伯平见状,连忙开口道:“小的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公子放心,我不白要您的东西,您稍稍指点小的几句,小的不仅这一次不要钱,以后您有什么差使,小的一定第一时间给您办好,绝无二话!” 沉毅对着田伯平笑了笑,开口道:“田兄潇洒了半辈子,如今还能沉下心来做生意?” 说“潇洒”是客气话。 实际上,田伯平是游手好闲,浪荡了半辈子,以他这种性子,想静下心来去挣辛苦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是我…” 田伯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是我的儿子,那小子今年十五六岁了,还没有门路,天天在村里闲着,有时候还找人打架,我就想给他找个生计…” 沉毅更惊讶了。 他看向田伯平,微微皱眉:“记得刚与田兄认识的时候,田兄说自己不曾成婚…” 田伯平四十来岁了,一直没有成亲,之所以不成亲不是因为他不近女色,而是因为他整天游手好闲,饥一顿饱一顿的,没有女人愿意跟着他。 “没成婚是没成婚…” 田老八脸色有些发红,低头道:“村里有个寡妇…” 听到这里,沉毅心中恍然。 原来是跟人妻勾搭上了。 他看了看田伯平,咳嗽了一声:“田兄这样可不地道,人家寡妇都能你生了儿子,你怎么到现在没有娶人家过门?这样叫她怎么做人?” “唉。” 田伯平长叹了一口气:“早就没法做人了,十几年前母子俩就搬了家,不在原来的村子里了,至于娶进门…” 田老八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嘲道:“就我这个德行,谁愿意跟我?还是不要拖累他们母子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 田伯平今年已经年近四十了,他自然也有他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沉毅没有兴趣知道,也不太想知道,沉七郎微微沉吟了一番之后,然后开口道:“那几个孩子做的生计,现在玉带湖畔已经有不少摊主模彷了,教给田兄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不过提前跟田兄说明白,这个行当现在做的人多了,挣得钱就成了辛苦钱,要能吃得了苦,才能干的下去。” 说着,沉毅瞥了一眼田伯平,笑着说道:“要是令郎也像是田兄这个性子,多半是干不长的,不过先干着也没关系。” 沉毅低眉道:“等我从建康回来,你把他带过来给我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我来给他寻个活计。” 田伯平这个人,对于沉毅是非常有用的,最起码在江都城里,有这么个人在,沉毅想做什么都会顺利不少。 听到沉毅这句话,田伯平面露欣喜之色,对着沉毅连连作揖道谢。 沉毅把他扶了起来,打发他离开之后,才走进了这个名叫“墨砚斋”的小店,进去之后招呼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年轻人还算热情,向沉毅推荐了好几块砚台还有墨块。 沉毅看了这个小伙子一眼,笑着问道:“你们店最贵的砚台多少钱?我想要看一看。” 小伙子眼睛一亮,一熘烟跑到了后台,请出了一个木盒子,打开木盒之后,露出了里面一块形容古朴的砚台。 砚台旁边,还有一方已经用了一点的墨条。 小伙子热情满满,介绍道:“公子请看,这是前朝柳学士的砚,柳学士用过的墨,乃是咱们江都文房街的镇街之宝!” 沉毅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抬头眨了眨眼睛,问道:“多少钱?” “四千八百两。” …… 他太低估士人阶层的消费能力了。 古董这东西,只能拿来装逼,不实用。 沉毅心中如是想。 他面不红气不喘的看向店家,开口道:“我师不喜柳学士,这方砚就不要了。” 店家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又跟沉毅推荐了好几方砚台,最终沉某人花费了整整三十两银子,才在这家店里买了一方彷古的砚台还有配套的墨条。 临走之前,沉毅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