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央此刻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江云杪的故事以及所谓的亲子鉴定打破了她二十年来的认知。
在她的认知里,母亲是比较强势的角色,而父亲向来比母亲有亲和力,情绪稳定。
她觉得“以柔克刚”这个词在父母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展示。
幸福美满的家庭,父母兄长的宠爱造就了她的自信与骄傲,在此之前,她觉得一切都很完美!
可是江云杪和陆从知告诉她什么?
她那个温柔细致的父亲竟然还有一个家庭!
他们一家人的快乐竟然是建立在江云杪母女莫大的痛苦上的!
这让她怎么接受?
楚央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目光定定地打量着江云杪,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破绽。
然而,江云杪那么坦然,那么从容,又那么无奈。
楚央觉得自己要疯,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想做什么?”
早知道这场见面江云杪不怀好意,她就不来了。
江云杪神情微敛,褪了几分温柔,浮上了一抹坚定,“我希望你能帮我和……他见一面……”
楚央拧紧了眉头,“见面,然后呢?”
她内心很矛盾,真的要因为江云杪破坏这平和的一切吗?
母亲知道这些吗?虽然母亲很强大,但她能接受父亲这样的过去吗?
父亲究竟是因为失忆忘了她们的存在,而选择了母亲,还是因为看中了母亲的家财万贯,设计了金蝉脱壳之计?
不,父亲不是那么卑劣的人。
父亲确实是因为恐怖分子的狂轰滥炸受了重伤,所以他是因为失忆才无法顾及她们的。
父亲是个正直纯良的人。
不不不,她突然恍悟,自己怎么能这么相信江云杪呢?明明这些都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她说这是父亲跟她的亲子鉴定就真的是了?
毕竟她跟江云杪是第一次见面,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早就编好了故事,等着捕获她的信任。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办。我甚至至今都瞒着我母亲,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她死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其实还活着。这些年,我母亲一直单身,靠做家政来抚养我,还要替我父亲赡养那个重男轻女、贪婪无度的老太太。直到七年前,我母亲出了车祸,从此下半身残疾……”
江云杪以为到了今天,可以平静地诉说那些坎坷,可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心酸哽咽。
她微微仰起头,清了清有点发疼的嗓子,生生将眼眶里的那几滴透明忍了回去。
陆从知不忍听闻,心间阵阵刺痛。他默默地拉过她的手,十指紧扣。
江云杪抬眸望向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没事。”
楚央没想到江云杪和她母亲过得这么惨,内心生出无限的同情。
江云杪看出了她的心思,洒脱地笑笑,“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我和母亲现在生活得很好。我想见父亲,是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楚央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有些话很残忍,但不得不说。
这次是陆从知说的,“布莱恩先生摆在床头柜上的药并不是治疗失眠的药。”
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盘旋在楚央心底,“那是治疗什么的?”
“靶向药,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可以拿手机查一下。”陆从知告诉她。
楚央心下微颤,虽然不十分确定,但她大致能猜出这种药并不是治疗什么轻症的。
于是她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看到手机页面上跳出来的内容之后,她指节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心脏狠狠一悸,“你……你是说我爸爸……”
“这怎么可能?我爸爸他一直……”楚央想说,她爸爸的身体一直都好好的,但是她又想起了一些细节,自从她记事起,医生好像就上门得很频繁。每隔一段时间,医生都要来给爸爸检查身体。每当爸爸的身体很虚弱时,妈妈就会把她送去外公那里。
“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拿着药去问问别的医生。但是布莱恩先生并不想让你知道,大概他希望你能一直无忧无虑……”
楚央忽然抬了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她眉眼深深地望着江云杪,一开始的热情已经不在,只剩下一片疏离淡漠。
“喵子姐姐,你的故事讲得很好。但是你所谓的证据并不能说服我。”目前呈现在她眼前的,都只是江云杪和陆从知的说词。
江云杪表示理解,“你怎么样才能相信?”
楚央深吸了一口气,“再做一次鉴定吧,你和我,如果存在亲缘关系,我才能相信你的故事。”
“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做。鉴定的机构你来定,如果鉴定证明你我存在亲缘关系,我想见布莱恩一面。”江云杪就这个诉求,见到江靖之,弄清楚当年的事。
楚央点点头,如果父亲真的是江云杪的父亲,江云杪当然是有权见他的。
于是陆从知又安排两人做了一次鉴定。那家鉴定机构很权威,所以楚央并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