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分钟,陆从知号完了脉,缓缓道:“目前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但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肝风内动,痰热交阻,上扰神明,平时还是要多加注意。我开个方子,老太太先喝几副调理一下。”
他说得太专业,冯元珍听得云里雾里,“你说的这个什么肝、什么痰的,是说我肝和肺上有毛病吗?”
陆从知拿出了纸笔,边写方子边答疑,“不是,可能有中风的风险。”
冯元珍一听中风,立马想到了同村的一个老太太,以前她们还经常一起打牌的。但去年那个老太太中风之后就瘫在床上了,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几个子女互相推脱责任,据说老太太已经时日无多了。
一想到那个老太太,冯元珍立马露出了几分害怕,连忙惜命地请求陆从知开药方,“有什么好的药,你都给我写上,我一定遵医嘱,好好喝。”
陆从知写完药方递给了她,“先吃个十四副。”
冯元珍直接将药方甩给江云杪,“你一会儿去镇上把药给我抓回来。”
江云杪两手抱在身前,“……”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太太,并没有打算去接。
“拿着呀。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我中风瘫掉吗?”冯元珍不满地数落道。
江云杪淡笑了一下,但很快她便冷了脸色,“既然奶奶没事了,那我一会儿就走了。恐怕没有功夫给你去抓药。”
听她这么说,赵春兰也不乐意了,“什么?你这么多年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椅子都没坐热就要走,你这让街坊邻居怎么看你?”
“他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江云杪浑然不在意,“对了二婶,你还记得当初我爸借给二叔一块手表吧,你能不能找出来还给我。我爸留下的东西不多,我想把他的手表拿回去。”
赵春兰眼珠子转了转,圆滑地道:“行,我一会儿给你去找。不过时间这么长了,我也不知道你二叔丢哪儿了,恐怕得找一会儿。你先呆着陪你奶奶聊会儿?”
赵春兰走后,冯元珍混沌的眼眸暗了暗,意味深长地开了口:“我呀,前两天梦到你爸了。”
江云杪不确定她要说什么,便没接这个话茬,只等着她的下文。
“你爸托梦给我了,说他走得太早了,都没来得及好好表孝心。我心里一直都知道的,你爸是个孝顺的。好在,你爸走得这些年,老二他们一家对我也挺好的。所以我叫他不用担心我。”
冯元珍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江云杪听了也挺难受的,父亲的意外离世,不仅对她和母亲是个打击,对奶奶来说,也的确是个打击。毕竟母子连心,奶奶做梦梦见父亲,也很正常。
“你爸说,除了不放心我这个老太婆,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他怪我,怎么就没有劝你一把,让你一时冲动离了婚,以后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生活?”
冯元珍摆出了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
“你呀,还年轻,不知道生活的艰苦和险恶,这女人一旦离了婚,可就不值钱了。”
终于说到了江云杪不爱听的地方,她连忙出声打断了冯元珍,“奶奶,看来刚才陆医生说的你没放在心上,什么该你操心什么不该你操心,你心里没数?”
“你!”她被江云杪怼得一噎,随即装可怜地哭诉起来,“我知道我老了,你嫌弃我嫌弃得紧。但这是你爸托梦给我的,如果你一直这么单着过下去,等我以后下去见了你爸,我怎么跟他交代啊……”
陆从知在一旁看着老太太拙劣的演技,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五官线条渐渐变得锋利,表情一片森然。
这老太太到底在作什么妖!
好在江云杪完全不吃她这一套,她眼皮轻掀,一派波澜不惊,“这样吧,下次要是我爸再找你,你就告诉他,让他直接来找我,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别为难你一个老太太。”
冯元珍又是一噎,她的节奏完全被江云杪打乱,张着嘴,脸上的褶纹抽搐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自怨自艾地道:“唉,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她偷偷瞥了陆从知一眼,试图博得他的同情,她用唉声叹气的口吻道:“一手带大的孙女,现在嫌我多管闲事了。”
江云杪着实佩服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奶奶,你确实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你有带过我一天吗?听说当初我妈生我的时候想让你去照顾两天,结果你怎么说的——生个丫头片子还金贵上了?有什么好伺候的,我不去。”
冯元珍闹了个没脸,她没想到江云杪这么不念亲情,她这招道德绑架完全绑在了空气上。
她浑浊的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然后按着自己的心口开始哀嚎,“哎呀,我……”
江云杪站在床边冷声提醒,“按错位置了,心脏在左边。”
懒得再看冯元珍拙劣的演技,江云杪没什么表情的告辞,“奶奶既然没什么事,那就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二婶有没有找到手表。”
说完她给了陆从知一个眼神,便打算撤了。
冯元珍根本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并不想让江云杪就这么离开,她气急败坏地喝斥道:“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