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康十七年冬,王家抢夺民田二十亩,迫害八户人家,逼良为贱,戕害二十一条人命……”
“庆康十八年春,王家少爷纵马游猎,践踏青苗十二亩,毁坏民田,强抢民女,打死追赶来的父兄……”
“庆康十八年秋,王家……”
“庆康十九年……”
“庆康二十年……”
林阳还没走近,就听到有人用声嘶力竭的嗓音大声念诵,不,那不是念诵,那是怒吼,那是声声泣血。
王家主自然也听到了,那声音里的怨愤听得他都忍不住缩了一下脚,但马上又挺住了,甚而更加愤怒。
什么狗屁小民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指摘他家?
“一派胡言!你算什么东西!”
他刚开口,人群中忽然就丢出个东西,啪一下砸到了王家主身上。
而这就像个讯号,紧接着,烂菜叶子、臭鸡蛋、甚至还有狗屎,齐齐都朝着王家主砸了下来。这要说没有一点预谋都不信。
要是之前,王家狗腿子多,王家主但凡出门那都是前呼后拥,都没几个人能看到他的真面目,但这不是王家先失火死了不少人,剩余还健全的家丁就没多少,还在刚刚被他疯狗乱咬人一通基本都给派出去了,现在身边就那么小猫三两只,根本就挡不住激动的人群。
如此情况,林阳哪里还能在一旁躲清闲?再不拦着点这就要直接发展成民乱了!
说是民乱有点夸张,但一场流血暴力冲突也很容易被过度解读。
“静一静,静一静!大家先别激动!”
林阳跑上前,但只是一眼,他就被震撼住了。
王家大门口的空地前,整整齐齐倒了十来具尸体——是的,那已经是尸体,七窍流血,可见这些人绝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刚刚在愤怒念诵控诉王家罪行的就是这些人,就在林阳亲眼目睹的时候,那张长长的血色绢帛已经传到了最后一个人手里,或者,不应该说是传,那是前一个人毒发了,七窍流血倒下,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下一个人就接过那绢帛,但其实他们也根本就不用看,躺在这里的尸体,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也没几个识字的,这不重要,因为王家那些罪行,那些对他们彼此做过的恶,大家不用看记录也全都记得清清楚楚。那落在绢帛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是他们全家老少甚至包括乡邻的一生性命。
“快救他!”林阳下意识喊了一声。
那人的身体也在颤抖,可见剧毒正在腐蚀他的身体,那种疼痛和难受已经压迫着他,但他还是稳稳抓着那张早就按了无数血手印现在又沾染了新鲜血液的绢帛:“庆康二十三年,王家六少爷强抢童男,才六岁啊,我儿才六岁,我家去讨要,连我婆娘都被王家家丁羞辱,我家祖传的店铺也被抢走……”
说到后头,他的嗓音嘶哑,口鼻都开始流血,但他也没有停止。
“你快别说了。”回过神的林阳冲上前,把人扶住,又朝人群中喊,“有大夫吗?有没有大夫?”
“不用了!”那人也已经站不住,撇开林阳,没有了受力点,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他仍旧在喊,“狗官,都是一群狗官!”
“官官相护,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怜我儿,他才六岁啊,他就是街上耍一趟就再也回不来了。那畜生王六,真是个畜生啊,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畜生王六,他该死,他真该死!可怜我儿,从王家送出来的的时候就没气了,那畜生王六就把他往乱葬岗丢啊,连一张破草席都没裹!我家老娘眼睛都哭瞎了!我去告官,衙门都进不了,就被人先打了一顿,狗官,我咒你们都不得好死!”
那人说着还对着林阳狠狠啐了一口,像是把对官府的怨愤都发泄出来了。没办法,王家主那边隔得远,眼前就林阳一个靠得近的,他就认准这身皮了,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狗官,都是狗官!”
越来越多的血流了出来,眼角也开始流血,就连瘫坐地上都有些吃力,他颤抖地拿着血色绢帛,又开始懊恼:“还有这么多这么多都没念完,王家的罪,这是王家的罪,是我们要向王家讨的债!姓王的都该死,所有,都该死!可惜了,可惜了,没有杀了那老畜生,老畜生,该死,全都该死!”
他说着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姓王的,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你等着吧,我们变成鬼也会缠着你,变成厉鬼缠着你,永生永世,不死不休!”
那仿佛是撕裂灵魂的呐喊,穿透了人群,直接让王家主便是一个哆嗦。
他顾不得脸上的糟污,强撑着怒吼:“贼子尔敢!”
但等他看清楚那地上的一切,整个人却像是被雷劈了,那一张张七窍流血的面孔,所有死不瞑目看过来的眼神,那是真的至死都在盯着他。
昨夜逃过一劫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感到胆寒,不,这些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是真的会变成恶鬼生生世世也要来索他的命。
王家主胆怯了,他往后躲避,一股浓重的尿骚味让人群发出了鄙夷。
……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这一切太过震撼,葛